[原创] 一个人的旅行

　　　　　　　　　　　　　　一个人的旅行 　　说是一次旅行，其实也就二十分钟。 　　短短的二十分钟，行程不足五百米，却让我想到了很多很多。而一路的景致，恍若梦中。 　　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野外某山庄，所有的人都在牌桌上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我悄悄地离开了。是那种没有任何目标的离开——不打牌，那就四处走走。 　　随意地走着的时候，我的目光触及院子里那大蓬月季。两人多高，枝叶茂盛的月季，若大的花，没精打彩地开在枝头。那红，不是玫瑰纯粹的红，而是粉红，甚至红得有些白，没有力气似地，轻飘飘的颜色。花很大，却不是盛开的景象，而是大得傻里傻气的，懒洋洋地打瞌睡般，东一朵西一朵，没有任何目的意义地布满院子一角。 　　看到那些月季花，没来由地，突然产生一个想法，那就是采几朵，把花瓣撕扯下来，一大捧地，然后突然松开手指，任其飘落水中。 　　采一朵，轻轻一嗅，没有玫瑰沁人心脾的香，然而那股子清淡却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而那柔软干净的花瓣，这时在手中轻柔的感觉，让人突然间就生出了怜惜。 　　然而撕扯和把它们抛到水中的想法，更迫切，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有一天，他的天使说她不需要脚踩莲花，说完就用她娇嫩如花蕊的手撕扯脚下的花瓣。就像撕扯身上的某些东西一样，很痛，但很坚决……我想到很久以前在一篇小说中写过的这些句子。 　　有时候，感觉写小说和做梦是一样的。一场消耗精力甚至心血的梦游。梦醒时分，不知今昔何昔，又还会茫然：蝶乎？庄周乎？ 　　有时候，梦可以预言未来生活中的一些片断，细节，或是结果。一些现实生活中的细节和场景，和曾经的梦中，是那么惊人地相似，就像和写过的某篇小说中的细节和场景惊人地重叠一样。 　　比如，现在，我手持花朵，走过一片潭中的草地，想要走向潭底有水的地方，再把花瓣扯下来任其飘落水面。撕扯的动作，和我过去某篇小说中的情节,是多么奇异的叠合。 　　这本是一个很大的龙潭，在云南鹤庆，这样的龙潭共有一百多个，只是唯有这个叫西龙潭的地方，有如此风景：栽秧季节一到，西龙潭里的水放干了栽秧去，若大一个龙潭，潭底这时便长满青绿的小草。那青绿的小草，随了潭底的沟沟壑壑，线条柔和地铺展开去。那些小草，有个好听的名字——秀台芳草。 　　柔嫩肥美的小草，引来周围居民们的马匹，于是往日隐秘的潭底，变成一个绝好的牧场。牧场中底凹的地方，尚积着很深的水。我就是那样翻过一个一个小土坡，走过一段柔软的芳草地之后，才到达那洼较近的水边的。 　　夏季多雨，水不十分清澈，加之潭底的淤泥呈深黄色，那一汪水便显一种浅浅的黄，微显混浊。 　　细看，水是有流向的。朝着闸门的方向流去，而且会猛然发现，远看静静的水，其实流速出乎意料地快。那种快，让人微微地头晕。 　　开始撕扯花瓣，就像我那篇小说中一样。 　　如深情女子双唇般轻柔鲜嫩的花瓣，在指尖纷纷滑落。和我之前所想的不一样，不是撕完了一整捧地抖落，而是一瓣，两瓣地，边扯就边飘落水中。 　　水上花。 　　飘在盛满多云天空的潭水水面。 　　这时候的花，仅仅只是一个符号。月季或者玫瑰，冬梅或者秋菊，没有分别。 　　而这飘落水中的命运，仅仅只是一个偶然，仅仅只是某个无聊的午后，某个人的一个念头。 　　可是如果，如果反过来推算，从结果到原因，这些花瓣与水的相遇，需要多少缘分？多少偶然和必然？哪怕只差一点点，都不能够！ 　　也许，为了这一刻的相逢，这一汪水，在几十万年以前，已经开始努力，不知经了怎样的沧海桑田，才成今天这个样子；也许，为了这一刻的相逢，这一株月季，在几十万年以前，已经开始努力，不知经了怎样的脱胎换骨，才由某种澡类，一天天一年年，渐渐演化为月季。 　　而我，几万年以前，在哪里？为了月季和水的相逢，某些生物怎样地从海洋到陆地到猿类到人，我的祖先又经历了怎样的战争病痛，生离死别，一代一代，从夏商西周，经唐经宋，到民国到今天？ 　　历史的汪洋。 　　天地沧桑。 　　时间和空间。 　　面对这一切，感觉迷失和惶恐。 　　望着那些飘浮于水面花瓣，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事情，是成全，还是造成了劫难。又或者，什么都不是。 　　花无语。 　　水无声。 　　我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抬头看看天空浓密的云，决定往回走。
走了些路。回头，只见那些花瓣，绝大多数靠了岸，少数几瓣也随了风力，向岸的方向移动。 　　继续往回走。再回头，那些花，已只剩一点点痕迹，如果事先不知道是花，那抹微微的红，根本就不知道是何物。 　　再次回头，只剩一汪桌子大小的水，和一片线条柔美的草地了。 　　而山庄，就在眼前。麻将声哗啦啦此起彼伏，烟味混杂着某种油腻的味道，扑面而来。 　　往椅子里一坐，这次一个人的旅行，竟已是恍若梦中。（1844字） 　　　　　　　　　　　　　　　　　　～2006年7月12日23：23于脂墨斋～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