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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西塘杂记(上)

2021-12-23叙事散文叶梓
西塘杂记◇叶梓西塘,古称胥塘、斜塘,又名平川,位于江、浙、沪交界处的嘉兴市嘉兴县,在春秋战国时期也是吴越相争的交界处,故有“吴根越角”之称。 ——题记想像中的西塘古诗里的“烟花三月下扬州”虽是送别之辞,但我引而用之,只想略表一个久居北方的人……
        西塘杂记
       
        ◇叶梓   西塘,古称胥塘、斜塘,又名平川,位于江、浙、沪交界处的嘉兴市嘉兴县,在春秋战国时期也是吴越相争的交界处,故有“吴根越角”之称。 ——题记        想像中的西塘
  古诗里的“烟花三月下扬州”虽是送别之辞,但我引而用之,只想略表一个久居北方的人下江南的心境——尽管所去者非扬州,亦非烟花三月——但足迹所至者,毕竟是有“生活着的千年古镇”之美誉的江南水乡:西塘——所以,一路上扬眉吐气,心花怒放,也不能免俗地想像着它的样子。下面是我随手在薄薄的旅行册上写下的一些词,权且算作是对西塘的想像吧:长街曲巷。粉墙黛瓦。飞檐漏窗。苍苔。绿藤。斑驳痕迹。石桥如月。轻舟。柔橹。浆声四起。一袭青衫的柳亚子先生和南社诸友把酒论道。平平仄仄的青石板路。碧波依依的小河。吃不完的美食。雕花木楼。依门抽烟的老人。精致有趣的民间生活。荷花图案的瓦当。与同行者秉烛长谈的美好夜晚……
         途中
  2006年4月7日下午4时半,我已经将自己的躯体交给了T118次列车。晚上,一觉睡到了南京。天大亮。原想在南京车站好好看看这座六朝胜地十代名都的古旧模样,但有限的视野令人心生惆怅。所幸诗人朋友胡弦客居于此,才使我稍感温情。这里,还有一份名曰《开卷》的民间刊物,这是地址在南京市湖南路47号、名为凤凤凰台饭店的企业为当代书生开启的一扇文化之门——他日若旅居南京,必在此饭店小住几日,如有缘,拜访一下董宁文先生和蔡玉洗先生,则足矣。无锡到了。诗人黑陶的故乡。他华美笔下的太湖风光渐次打开。苏州到了,才子车前子的故乡。尽管他现在客居京华。但苏州,在我看来是一个文人生活的地方。像一个古旧的梦,梦的边上,有着王稼句、车前子、陶文瑜这些文人们的日常生活。突然间想起了车前子评点王世襄《锦灰堆》的句子:“一天霜月,满架葫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安神药!《锦灰堆》,安神。”调皮狡黠,虽寥寥数语,却字字珠玑。苏州,真是一处安神之地,明清时代的苏州,更是。可我不知道车前子为什么要离开呢?莫非,他是去寻求更大的文化空间?车过长江大桥,同行者的车,已经到了蚌埠。距离是一种美。车到镇江时,我想起了未曾谋面却偶尔通信的编辑景异玮先生,是他让我拙劣的文字呈现在镇江人的面前。我想起了乡贤胡缵宗,其墨迹“海不扬波”至今还在镇江的一座寺院里——我和他比肩与镇江这座江南城市发生着联系,多么幸福——这么想时,手机短信来了,一看,是“镇江人民欢迎”之类的广告语。哈哈!据说,镇江的醋挺好,但我不知道把它跟山西的醋放在一起,哪个更香?   ——这些类似于回忆的文字,恰恰是记忆对现实的一次显形。              西塘的特点   西塘多桥、多弄、多廊棚。   西塘因其河流纵横,桥自然也多。好像有一百零四座桥,且桥型各异,圆拱桥、平桥都有,还有木桥石板桥。短暂的三四天里,我只走了十来座,但已是我人生中经历桥最多的几天。这大抵也是一个北方人的普遍经历——一个江南水乡的人,他走过的桥,要比一个北方人走过的路还多。桥,也是路。但在细雨蒙蒙的早晨经过卧龙桥时,却一下子改变了我的看法——清晨,空无一人,就我一个人经过湿漉漉的桥面时,像是走进一段寂寥的历史长卷,空阔,静寞。   弄者,小巷也。也就是北方的街道。为何称其为弄,不知道,但肯定是江南的习惯吧。因此,也就“客随主便”地对同行者说:“走,到弄里转转吧!”——走在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幽深变幻的弄,仿佛走入时光的迷宫。   西塘古镇“街衢依河而建,民居临水而筑”,所以多廊棚,但多为今人修建,古代留下来的,微乎其微。但因其长罕见江南,遂成一景。其实,它是带屋顶的街,像岭南一带的骑楼,有“雨天不湿鞋,照样走人家”的美称。我来来去去经过廊棚时,闭目闲坐的老人、专心致志摘着菜叶的妇女、商品琳琅的小摊铺以及铁丝上挂着的女人的胸罩三角内裤让人觉着,这真是一座烟火气十足的镇子,自然,亲切,像是西塘的一幅风俗画,有着《清明河上图》那样的市井气息。我猜想,西塘之“千年生活着的江南水乡”的美称,大抵源于此吧。
        书生气息   据说,周庄著名后,现代化得很快,如今已游人如织人满为患了。西塘没有,它像一方被时光湮没在江南大地的金砖,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书生气息——翰墨的气息,诗词的气息,金石的气息……   听当地的老人讲,明清400余年,西塘出了19位进士,31名举人。在这个相对于一个古镇而言确实有些蔚为壮观的数字背后,恰恰是弥漫于西塘上空经久不息的书生气息。早在元代,诗人钱惟善就来此寻幽探古;明代诗人,更是迷恋于西塘之风情人物,并留有不少诗作。而民国时期的近代著名诗人柳亚子,更像是西塘上空的一只凤凰。他常来西塘吟诗会友,以致有十八位西塘文人参加了他创办的南社,其势之勃,其情之发,令人作叹——哦,一脉相承的书卷气息,让这方水土拥有了迥异于江南其它水乡的文化底蕴与魄力。   此行,带了张岱的《陶庵梦忆》,在送子来凤桥堍的河香客栈里读。不知晓月当空晨风推窗之际,我像不像一位明清年代的蓝衣书生。   ——但我相信,西塘必是款款走在江南大地的一位蓝衣书生。        《西园第二雅集图》及西塘的三个西园   先说《西园雅集第一图》。   这是宋代李龙眠的画作。画中以画家米芾等人的雅集为主要内容,现存故宫博物馆。   《西园第二雅集图》,不是画,是照片,是民国文人柳亚子等人的合影。1920年,柳亚子偕陈巢南等来西塘,与镇上诸友在西园活动。他们在西塘小院吟诗、欢歌,合影留念。至于缘何称此合影为《西园第二雅集图》,且看当时的南社会员、“图”中人之一的蔡韶声的《西园第二雅集图记》:   昔米元章、黄山谷辈有西园雅集图,图中服式融用,俯仰动静,弥不毕现,千载之良会,万古之韵事也。展卷器心,每憾不能窜身入画,与古相接为恨。民国九年十二月三日友人吴江陈巢南、柳亚子两位莅至,朋好邀集冬十二月于里中西园,诗酒唱酬,欢会尽情,且共摄影,名《西园第二雅集图》。   柳亚子等人纵酒论道的园子,为老西园,建于明代,实为西塘历史上最大的私家花园。假山小亭掩映于花草树木之中,秋水山房墨家轩等建筑亦别致有韵。主人姓柯,历史上曾有几代文人,并留下不少诗作,有《延绿草堂赋稿》、《稻草阁诗稿》、《梦池草诗稿》等。至民国初年,已几易其主,多倾圯。为了纪念南社的活动,1993年在镇南郊新建一公园,被誉为大西园。其后,又在老西园近处的一处民宅再辟西园,称之为小西园,小西园实则为南社陈列馆。此行,在小西园我看到了不少关于柳亚子和南社的资料,像穿行在民国文人的日常生活里一样。   ——三个西园,独独已经消失的老西园更让人浮想连翩。我不知1920年一袭长衫的柳亚子先生在芭蕉叶下谈吐如何非凡,但我知道当他离开西塘后,旋即置身于令人肃然起敬的为文化而奔波的人生命运之中。   余生已晚,倘若来得及,在民国年间的老西园里,跟柳亚子他们一起弹琴赏月、品茗赋诗,其乐何如?
            梦   梦是现实生活的奢侈品。一个美梦,就是更大的奢侈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享受到这份奢侈的自足和惬意了——霜天飞雪的2005年,我在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及深重的苦难里缓缓走过,所以无梦可做。熟料,客居江南的短暂日子里,竟有一梦,且梦境优美,诡异,如陈酿佳酒,余味悠久,兹记于下,以示对一个人的惦念:

  雨, “吧嗒”“吧嗒”地下着,仿佛一个愁肠人说不完的心事,这正是江南的梅雨季节。但夜空里出奇地有了月亮。我披衣出门,与一绝色女子不期而遇在一条幽深且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弄里。遂沿河同行数里,见一叶小舟翩翩浮来,上船,顺流而下,两岸人家寂寂,不知我们所行。不知不觉中,我们消失了,消失在时光的深处。

  ——早晨的呦喝声,叫醒了我。   此梦何意?我不知。但我愿意将它献给与我同游西塘的人。冥冥中,觉着此梦与她有关。我曾想,若与她生活在安静如西塘般的江南古镇,在一扇雕花木门的深处,种花,养鱼,赋诗,弹琴,相亲相爱,携手一生,该有多好。      
          王树清夫妇   王树清,男,1950年出生,西塘人氏。家中设有悦来客栈,房三间,雕花大床独立卫浴等一应俱全,且临河。其人性格开朗,健谈,现赋闲在家,因生计而兼职于西塘游船中心,以摇船换些柴米油盐等小钱耳。   我在西塘坐的游船,就是他摇的。   我们也就是在那条有点破旧却安稳的船上认识的。闲谈中,他获知我们小住于河香客栈。当夜,他亦来串门,因为河香客栈的房东夫妇与他是中学同学。其时,我们正在一楼喝酒,他亦落座加入。席间,我骗他,说我们大西北人上班是骑着骆驼的,他至今未走出浙江大地半步,居然信了。他生性憨厚,为人拙朴。喝酒间,他虽不善白酒,但有着江南人少有的豪爽,频频举杯,如同我在草原上遇到了喝酒知已一般。一瓶酒后,他起身告别。出门时他语无伦次的样子和摇摇晃晃的身影,有些可爱。   第二天,颜阿姨说他当晚凌晨二时许,吐了。可他还叮咛颜阿姨让千万别告诉我。这反倒令我心里不安和愧疚起来。   其妻万珠英,45岁,患病在身,卧床休养已几年,未得见。   ——王树清夫妇悲苦凄婉的晚年生活,让我看到了中国广阔土地上最底层的父老乡亲们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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