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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12月,我在普洱(中)

2020-09-17叙事散文雨夜昙花
三在普洱醒来的第一个早晨,我匆匆忙忙赶去梅子湖湿地公园。走进公园后,已升高的太阳有了足够的热度。日历提示,现在是大雪节令。但无论是昆明,还是普洱,都有自己的一套气候运行法则。我离开的早晨,昆明街边的银杏黄得异常招展。而数百公里外的普洱,犹自

  

  在普洱醒来的第一个早晨,我匆匆忙忙赶去梅子湖湿地公园。   走进公园后,已升高的太阳有了足够的热度。日历提示,现在是大雪节令。但无论是昆明,还是普洱,都有自己的一套气候运行法则。我离开的早晨,昆明街边的银杏黄得异常招展。而数百公里外的普洱,犹自沉醉在自己的夏季里,树木浓绿,花朵芳美,阳光艳丽。走在这暖意融融的地方,真会感受到阳光的艳丽,在它的笼罩下,植物舒展,路过的人都在微笑。一路走过,树上有花开,路上有落花,拾一朵,是紫荆,再拾一朵,是火焰花。   但我不能够走到梅子湖畔:绿色的、高大的铁栅栏把通往湖畔的路围着严严实实,我只能隔着栅栏看那一面平静的湖。从栅栏的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再从另一条小路走到山上,均没有办法越过栅栏,去到湖畔。   梅子湖湿地公园走不到梅子湖畔,这是我始料不及的。经询问,才知道另外有路直达梅子湖。但此时,时间已不允许。我得赶回宾馆,从全省各地赶来参会的同仁正陆续抵达。   我问恩和,你会取笑我吧?这样计算到每分每秒,只为腾出时间去梅子湖,却因为自己对普洱的不甚了了怅然而返。不过我没有告诉恩和,这样向往梅子海,是因为一个字:梅。   我以为,就这样与梅子湖错过。怎知隔天晚饭后,同伴说去梅子湖畔走一走,因只有一天日程的会议已结束,虽然还有许多事待完结,不过应该放松一下了。我大喜,立即带上相机出门。   这次,我们轻而易举走到湖畔,顺着栈道慢慢往前走。夜色下的梅子湖,美好、宁静。有风徐徐而过,凉意从湖面漫延开来。我依稀看到栈道上有白色的花,不多也不少,不大也不小,捡拾起一朵,是茶花。仰起头来,月色朦胧,分辨不清上方的树,哪一些开着花。我只能小心翼翼,每走出一步,都不去踩踏落花。   湖有多美,并不重要。所有的景色,只与个人心境有关。能够在湖畔走一走,我已心满意足,哪怕夜色迷朦。   栈道单程有四公里,我们只走其中一路,因大家都还有事。回到酒店,同伴们去加班写材料,我则回房间,等电话。      会来电话的人,是罗屏。   昨晚,近百的参会人员均到达酒店后,我才拔响一个手机号:“罗屏?”“是,你哪位?”我笑了:“表哥,是我。”他一听也笑了:“是你,小妹。”我告诉他我在普洱,他说普洱有好几个亲戚在,明晚能否一起吃饭。我说会期只明天一天,得守在会议上。他说等我忙完,出去喝茶,来普洱了,总要见见面。我答好。   放下电话,有几分心安。   罗屏,是我四姑的儿子。当年他在外地读大学,假期回来时,总会到我家小住,因而不陌生。其实居住在普洱的亲戚我都熟悉:中山哥曾迢迢去我家看望过我们;红梅姐读初中时曾在我家居住过一年;罗铃在昆明读书时,每逢周末都会到我家,年岁相近的我们是比较要好的姐妹,就算一周一见,也要相互写信到学校;翠玲姐,没有见到她之前,我们就通过信。他们分别是我四姑、八姑、九姑的子女。而我率先与罗屏联系,则是知道,只要找到他,就找到了在普洱的所有亲戚。   其实,这十年间,我们几乎断了来往,就是逢年过节,也没有一声问候。   过去不是这样的。依旧记得十多年前,我们去版纳时途经普洱,我爸一定要停留一晚。那一晚,表哥表姐都来了,团团围坐一桌,热闹异常。我只能看着他们谈笑风生,一句话也说不出:嗓子发炎。那时小小的莹漾十分羡慕,因他们每一家都有个女孩儿,年岁与莹漾相仿。居住在一座城市的她们,时时在一处玩耍,彼此间十分熟稔。莹漾却只得孤伶伶一个,伏在我身上,看着她们。   现在,当年的那些小女孩或读大学,或上高中。我们几兄妹,也已中年。   刚打开房门,手机便响了。罗屏在那面说:我在楼下等你。   锁门,下楼,坐上车。罗屏一面开车,一面与表哥表姐联系,告诉他们茶室的地址。   进茶室,上楼,入座。罗屏让我点茶,接过酒水单,有些感叹:在普洱,喝普洱。于是避开普洱茶,点了一壶果茶。   罗屏说道:“这么多年了,没有想到你还会联系我。”又说:“我一直不换电话,就是想方便大家联系。”我只笑,不解释几经周折才要来他的电话号码,因手机一再出错,号码一再遗失……   不一会,中山、罗玲、红梅,陆续来到,翠玲因身体原因,罗屏没有通知。大家围坐一桌,没有寒暄,更不叙旧,只是随意说说话,间中喝口茶,吃点零食。   多年前,与他们聚一堂时,我嗓子发炎,无法开口。这一次,讲了一早上的课,下午交流时又说了不少话,平日从不说这许多话的我,喉咙已不适应,又干又涩。因而仍然是他们说,我听。他们说的那些人与事,我均不知道。整场闲聊中,我唯一得知的一点是:这十年间,他们均到过昆明,或路过,或带家人来看病,但没有与我们联系。他们说:昆明节奏快,知道你们忙。我不置可否,也不提及十年前,我曾独自来过普洱。   我有些莫名,为我们彼此间不约而同的不再联系。或许就是这样,使得我拔给罗屏的那个电话有几分出其不意,因而整个晚上,他一再说:“接到你的电话,太高兴了。”   临别,罗屏说:“虽然你爸爸、我妈妈都不在了,我们还是应该多联系。”我笑:“是,要多走动。”并说:“若你们到昆明,一定要联系我。”      在普洱醒来的第三个早晨,我和同伴去万亩茶山。站在山上,一眼望去,全是齐半腰的茶树,一排排,一层层,十分整齐。同伴感叹:那时要高产,种台地茶,现在又时兴大树茶,这些茶树如果不修剪,早就长成大树了。   做茶的朋友曾对我说过:台地茶没有大树茶好。我不懂茶,也不知台地茶、大树茶、古树茶的区别在哪里,所以不在意。我唯一知道的是:熟普与生普。第一个对我说熟普好处的人,就是罗屏。那个黄昏,他坐在我家沙发上,得知我从不喝茶,便说:熟普可以喝一点。他从如何泡,如何品,说到熟普的种种好处,说得眉飞色舞。至那以后,偶尔见友伴在喝熟普,也会喝一杯。所以当罗屏说到,他从财学院调到茶学院刚满一年时,我一点也不惊讶。   其实现在的我已接受了茶,不仅仅是普洱。   有一群人,十年前就认识,他们分散在各地,开会时聚在一起,每年能够见三、四次。之前,我以不会喝茶为由,不参加他们的活动。有个夜晚,他们说,不喝茶也没关系,来聊聊天。于是去听他们聊什么。一听之下,颠覆了我对茶的认识,也重新认识了他们:工作之外,每一个人都很精彩。他们各有爱好,却又不约而同地喜爱着茶。在他们聊起茶的种种时,忍不住问起困惑了我多年的问题:《红楼梦》中妙玉说“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轻浮”,这个“轻浮”是什么意思?立即便有人给出答案。虽然他讲得云里雾里,但我大体明白了,要懂得品茶才明白用轻浮两字来形容水,究竟是什么意思。自那以后,开始随他们喝茶,红茶、绿茶、黑茶,还有白茶,他们每拿出茶来,都要传着深深闻一闻,才开始泡。泡过的茶叶,还要拿起一枚看一看,说说这茶如何。我总是坐在边上,像个小学生,听他们说,然后喝一口茶,试着去品出他们说的厚、润、甘、滑……   这群人,明知我不懂茶,也会带茶来送我,于是我便有了贵州刚上的新茶,江西的宁红,福建的万爱一芯和品品香。   十年,我用了近十年的时间,走近他们,同时也走近了茶。虽然依然不会品,更不会泡。但每一次,他们依然会边泡边说,这茶要如何泡,喝时也会说,口感如何。   有一年的例会在昆明开,晚饭后,我带他们去朋友那里喝普洱茶。他们赞不绝口,后来再开会,总会有人带普洱茶来泡给我们喝。不过,我从没有对他们说过,我的籍贯,是普洱茶的发源地。      从茶山回来,所有同仁均已离去。虽然人来人往,我却感觉到酒店空空荡荡。处理完酒店事宜,同伴已在等我。她带我去刚到普洱时吃饭的那家餐馆。同伴说,喜欢吃什么菜,自己点。初来那天,我分明记得好几道菜都合我口味,这时要说出来,却完全想不起。只得随意。恍然间明白,原来我的随意与大家认为的随和,其实只是我记不起。因为记不起,所以我无法固执,也无法一意孤行。   饭后,同伴送我到机场。临别,她递我一盒茶。此情此景,一如十年前。只是,这次到普洱,没有见到十年前的那一群同伴,他们不知去了哪里。这事让我神思恍惚,还是普洱,还是我,还是相同的工作,仅仅十年,人已换了一群。那一群人,他们到机场接我,带我去吃普洱风味的菜肴,又到一位同伴家中小坐,喝普洱……见我不懂茶,一一详细解说,并以私人情义,特别去订古树茶送不懂茶的我。这次亦然,这一群人,点好菜在餐馆等我,带我们去梅子湖畔走一走,去茶山上看一看,很随意地聊聊工作和生活。甚至,同伴送我的茶,也是她的个人情分。她淡淡与我说道:想提前退休了,报告已打上去。换而言之,下一次我们再开会时,我将不会再见到她。她得知飞机晚点,让我不要进候机厅,就在外面,陪我聊聊天,我说不用了。再长的相聚,终有一别。于是我们挥手再见,她祝我平安,我祝她快乐。   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吧,不知道哪一次的分别,就是永远。   “长长白昼的陪伴是爱,静静黄昏的轻轻分别也是。只要路过时,彼此更明透,只要别后,内心都更宽阔,就不辜生命自有的善意,不负万千人群中,每一个擦身回眸的再无约期。”恩和这样说过。

  可是,再无约期的分别,难免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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