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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关于他(散文)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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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他(散文) 
                                        文/郭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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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年纪、籍贯,忽然记起他是因为某天中午我和同事从金洲公园经过,且坐在石凳子上抽起了烟,烟雾弥漫中,看着散落在这巴掌大的公园里的人儿,我就突然想起他,没得一点儿原由。我对同事说,这公园少了他就热闹不起来了。同事当然知道我说的是谁,暑假补课的那会儿,每每下班之后,我都得跟同事一道出去转转。太远了的地方不想去,其实也不见得好远,绕几条街就可以到达的,比如虎门国际购物中心,比如虎门广场,比如黄河服装城。于是只得就近原则了,这一就近就就到了金洲公园。这也就得太近了点,就在我租住的房子的下边,透出窗户就能看见,有亭子,有石凳子,有景观石,有社区雕塑,有挺拔的大椰子王树,有苍翠的古榕树,还有类似于棕树的树,这种树可能叫棕榈树吧。当然也少不了老人和孩子,少不了人力车夫,少不了在白天梦游的人,少不了人来人来车来车往的喧嚣声,更少不了时间的悄然流逝。
  那个时候的我是忧伤的,莫明其妙的忧伤,好像内心被玻璃划出一条河流来,河流在汹涌,在澎湃。我尽量不让他人看到我体内的朵朵浪花,包括我的同事。慢慢地,下意识地,我跟同事就凑到了他的身边,他们的身边。他们四个人围着一张石桌子坐下,其中一个人的手在不停地敲着石桌子,那意思是过牌。间或他又说出一句粗话,或者往地上吐口水,那意思是自己手里的脾太差劲。拢着双手、站在一边看他们斗地主的人还真不少,其中不乏热心者,不时地指点其一二,那时他显得有些不烦耐,说要你管,是你打牌,还是我打牌呢!接下来的几局,他都抢着当地主,其他三人也不跟他争到底,仍旧拿牌、出牌,只是牌桌上的炸弹一局比一局多,他额头上的汗水一阵赶一阵。待他翻口袋翻出几张毛票时,我听到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我在想,他真的就这么傻冒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他们三个在合伙打他一个人,这就是个圈套,可他为什么要削尖脑袋往里面钻呢?同事朝我挤眉弄眼的,那意思是这个人真的是个大笨蛋。
  他终于要起身走了,只见他左手拿件黄色T恤,右手燃根红双喜,很快就被人潮卷走。那时虽然我看不清他抽烟时的神情,但是我看见了他的步子迈得有些急促。那时我在想,这个年轻人被人骗光了身上的钱财,他拿什么来维持一天的开支呢?或许是我太幼稚,幸许他家里很有钱呢,他根本用不着像我和我的同事一样为生计担忧,为家庭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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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时间我时常站立在窗前默默地看着外边。有时我是想通过看别人看到自己。有时我是想通过自己看到别人。恰巧那一天我又看到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内过于闷热的原因,我突然就觉得精神有些恍惚,我想我看见的是他还是另一个自己呢?我不知道。
  跟上次一样,他光着个膀子。那段时间天气也够炎热的了,据说上海都热死了人,什么鸡蛋、土豆、羊肉串置于阳台能直接烤熟。老家常宁更是高温持续不下,接连二个月没下过一场雨,大地开裂,农作物遭殃。所以在那段特殊的时间内,我一看见光着膀子的人就自然而然想起了雨,和雨水。但雨水迟迟未到。倒是他们几个到了。他们喝得满脸通红,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其中一个在摇晃之中用粗黑的手指剔着牙齿——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家饭馆走出来的。他们站在街对面跟他打招呼。他像是见到了老朋友,立即迎过去,有说有笑。我的思维有些短路,我想他怎么能跟他们几个混在一起称兄道弟呢?那几个不正是前段时间骗他钱财的人吗?难道直到现在他还没识破吗?又或者他们几个人是一伙的,待他散场,其他人再补上——可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他们的伎俩呀!再不就是他原本是受害人,待他识破之后,他也不作声张,只是强烈求加入他们的圈子,就像某些初入传销者一样。
  很快他们坐了下来,还是坐在先前那张石凳子旁,依旧是斗地主。很快围上了一些人。斗了几把过后,他哈欠连连,那意思是说昨天晚上没睡好,不想玩了。另外一个在观战的人抢着补上。那个时候,我立在窗户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嘴边滑过一阵得意的笑。又有一个人上当了。我虽然这样想,但是我并不能确定,没准刚刚参战的的那个人也是他们一伙的呢!又是几盘过后,原先的那三个人中的一个站起来离开了,站在旁边的一个人又及时补上。又多了一个上当的人吗?我还是这样想的,我还是不能确定,没准第二个补上的人也是他们一伙的呢!
  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越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我就越觉得自己像阳台上的土豆、鸡蛋、羊肉串。我又好像闻到一股烤焦了的味道,我觉得这股浓厚的味道的源头不是别的什么地方,而正是从我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雨水啊,那个时候我站在窗外急切地呼喊一场雨水的到来,我希望雨水能把我里里外外洗个净,让我回到我最初的地方做一株植物,临水而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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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久没见到他了。我的内心有些失落,好像里面有道玻璃做的门,恰好这道门被一个是无忌惮的小孩用石头砸碎了。没见到他的那些日子,我时常听到玻璃滑落在地上的声音。我在想,要是我不执着于事情的真相,而是将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形状各异林林种种视作生活的调味品——或许我的日子要好过得多,上班,下班,在人堆里笑,在人堆外哭,流水线式的,极具可操作性。
  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他了,那天中午和同事吃完饭回宿舍,我明明看见他一个人阴霾着一张脸坐在一棵大树下的浓荫里,他的手上拿着一副扑克牌,崭新的,还没拆开包装,封面是一个戴着皇冠的外国佬。有那么一小会儿,我的耳朵又传来玻璃滑落在地上的声音,我又变得恍惚了,我在想,我想我看见的是他,还是另一个自己呢?我不知道。他见我们朝他走去,他的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以为自己是遇到牌友了,他有些兴高采烈了。见我们在他身边坐下,也绝不提玩牌的话,光顾着抽烟,于是他就没话找话,你们是做业务的吗?何以见得。你们背的包。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当时我就顺着他的话说开去了,是呀,是呀,我们是做业务的,印度神油,你需要来一瓶?八折优惠。他讪讪地笑。他的笑声被浓荫覆盖,咔擦,咔擦,我又一次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我往我住的那间房子望去,窗户是打开的,我似乎看到一个我就站在窗户边看外边。看外边的我。我总想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可我没想过知道真相之后又会怎样。我在破碎声中嘲讽我自己。
  他居然像对老朋友说话一样,哥们,过几天我就要去广州,朋友介绍我去看场子,看场子,你们懂吗?就是场子里谁捣蛋就揍谁。当然听他们说也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你本来是去揍别人的,结果倒被别人揍一顿。——说些做什么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是那儿有座塔叫小蛮腰,位于中国广州市天河区(艺洲岛)赤岗塔附近地面,标高600米,距离珠江南岸125米,与海心沙岛及珠江新城隔江相望。最近以来,我特别想上去看看,因为我的师傅们在进笼子之前对我说过,他妈的人是多么地渺小。“他妈的”这三个字是骂人的话,是脏话,我懂,其余的我就不懂了。我想有着身高优势的小蛮腰可以帮到我的忙。师傅们对我说过,你可以坐电梯上去,一下子就到顶层了。你站在顶层望着这地面上的如蚁蝼般的人群,望着,望着,要是有泪水划过你的脸颊,这就代表你彻底明白了。
  我整栋楼房的窗户望去,一扇接着一扇,窗户有的是打开的,有的是关着的。打开的窗户边都有一个我。关着的窗户边也有个我。这无数个我在看外边的我。我总想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可我没想过知道真相之后又会怎样。我继续在破碎声中嘲讽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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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照常是上班、下班,不过我的日子比先前要好过多了。我说过的,在人堆里笑,在人堆外哭,流水线式的,极具可操作性。我又时常想起他,他是坐电梯上去,一下子就到顶层了。他像他说的那样站在顶层打望着这地面上的如蚁蝼般的人群,望着,望着,泪水就划过他的脸颊... ...
                                                      
                                                          2013年9月3日东莞,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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