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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父亲,我生命中那本厚重的书

2020-12-14叙事散文谬斯之剑
一我生长在农村,出生在农民家庭。我的父亲是一位地道而本份的庄嫁汉,平生没有进过一天学堂,一生中只知道与泥巴打交道,找黄土要收成。除了生儿育女、养家糊口以外,在他的思想里,没有理想和抱负,唯一的希望是儿女们长大后有出息。父亲一生很苦。在他出生
 一   我生长在农村,出生在农民家庭。我的父亲是一位地道而本份的庄嫁汉,平生没有进过一天学堂,一生中只知道与泥巴打交道,找黄土要收成。除了生儿育女、养家糊口以外,在他的思想里,没有理想和抱负,唯一的希望是儿女们长大后有出息。   父亲一生很苦。在他出生以前,我的祖父就病逝了,父亲生下地就没有见过他的父亲,更没有得到过一天的父爱,一生中没有喊过一声爸。在父亲人生的字典里,“爸爸”这两个陌生的字眼让他一生都没有读懂。父亲三岁的时候,迫于生计,祖母改嫁了,年幼的父亲从此就离开了自已的根土,跟随母亲到继父家里过日子。父亲一生好强,自从有了第一个异姓弟弟以后,几岁的父亲便失去许多母爱,倔强的他十多岁的时候就走出了继父的家,开始在外漂泊,为了生计,他打过长工,当过挑夫,解放战争时期投过军,曾在李先念部队四十二团的一个尖刀连里当侦察兵,出生入死,转战大别山区,后在浠水高山铺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庙里被国民党军队层层包围,突围中部队被打散,失去了联络,从此父亲便回到了自已久别的家园,那时父亲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回乡以后便认识了失去丈夫的我的母亲。我在家里排行老四,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脚下还有一个弟弟。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已走过了四十二个春秋。自从有了我们兄弟姐妹以后,父亲才真正体会到人世间的挚爱和温情。父亲爱我们胜过爱他自已的生命,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我想这也许是父亲经历过太多磨难的缘故。   二   记得三、四岁的时候,我经常到我家门前的那所学校的操场上玩耍。有一天,操场上忽然来了好多戴着红袖章的人,将整个大操场都站满了,操场的一头放了一排课桌,桌子的后面是一个高高的土台,土台上站着几个戴着红袖章的人在那里说话,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看到父亲和几个叔叔站在那一排桌子的上面,弓背弯腰的,胸前还挂着个黑牌牌,黑牌牌的上面还写着字。那么多人,只有父亲和几个叔叔站在上面,我认为父亲一定了不起。就跑过去喊父亲,嚷嚷着也要上去。我看到平常很疼爱我的父亲站在上面象是没有听到一样,根本不理睬我,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后来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叔叔瞪着眼将我推开,我害怕的退到操场边上继续玩耍,远远的看着他们,再也不敢近前。此后,这样的场景,我每年都能看到一两次。直到我懂事了,才知道父亲是因为那次突围回家而被划成了“叛徒”,那时我不知道“叛徒”这两个字的含义。只要运动一来,父亲就得被逮起来挨斗游行,可我根本不知道父亲是个“坏人”。不过我丝毫没有感受到生活对我有任何不良的影响。我一直认为那个时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直到今日,我依然这么认为,尽管那个时候父亲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我九岁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才读懂了“叛徒”这个词的真正意义,才开始领略人生的坎坷。因为父亲,我在精神上开始背着这个沉重的十字架。偶尔和同学打架,他们就骂我“叛徒”,我总是感到无地自容,那时我开始憎恨父亲,不愿意理他,有时候我甚至感到有这样一位父亲简直是我的耻辱。尽管每次放学回家父亲面对我的总是一张慈祥的脸,但我总觉得他那张脸是那么的讨厌,那样的让我不屑一顾。   自从领会了“叛徒”这两个字的含义以后,我自然而然把自已与耻辱连在了一起,再也不敢和同学们嘻戏打闹了,即是被同学们欺负,我也只能保持沉默和忍耐,主要是害怕遭来他们的饥笑和谩骂。因此,很多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读书、写字、玩耍,或者静静的坐着发呆,我不敢想象自已长大后会有怎样的将来。先前活泼开朗的个性受到压抑,不能够释放,久而久之,使自已变得内向而孤僻,以至这种内向和孤僻成就了我一生的性格,至今也无法改变。我就是在这种压抑的日子里读完了小学。   三   我十三岁那年,父亲头上的那个沉重的帽子终于被摘掉了,我们全家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从此总算可以挺起腰杆做人、伸直头颅过日子了。尽管日子有多么的贫穷,但我能够看到前面的道路已经有曙光初现了。其实这种曙光在我的眼前只是一闪而过,便象肥皂的泡沫一样倾刻间便消失得全无踪影。我高中毕业那年,因为贫穷,父亲为我交不起五角钱的报名费,我没能参加高考。一气之下,我随生产大队的民工上三治建设去了,那年我十五岁,(当时小学五年制、初中高中均是两年制)这是我第一次走出家门,临走时,我看到父亲那张无奈的脸。   我去的三治工地是当时闻名鄂东的“群英隧洞”工程,这是一个引水灌溉工程。整个工程就是戳穿横岗山脉,打通直线距离十二公里地下隧道,将蕲春县刘河水引入武穴市梅川水库。我们大队的民工是住在距洞口两公里远的绿林大队绿林垸的一个旧仓库里,我和大人们一样,干的活是用扳车从洞内向外运土和放炮的石渣。每天天亮开工,天黑收工。每当我拖着疲惫不堪身体回到住地,睡在冷风嗖嗖的被子里时,身体就象散了架一样,全身酸痛。其间母亲多次捎信叫我回去看看生病的父亲,我固执地一次也没有回去。我在工地上干了一个冬季,人消瘦了许多,直到除夕那天,我才匆匆的赶回家里。父亲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口接我,看到我的时候,他的眼里有一股亮闪闪的东西。我忽然发现父亲已经衰老了许多,我仅仅离开一个冬季,父亲的两鬓就已经爬满了厚厚的鬓霜,而且额头上也已深深地刻上了岁月的鸿沟,此刻我才知道父亲是用何种心情打发这个冬季的。   我18岁那年,因爱写一些文章,被抽到管理区搞文字工作,从此开始了我人生的转折。临走那天,父亲帮我背着简单的行李,母亲拉着我的手把我送到村口,父亲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母亲唠唠叨叨的叮嘱个没完。就在我从父亲的肩头接过行李的时候,父亲用他那粗大而布满老茧的双手重重的握了我的手,那一刻,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父亲的手原来是那样的粗糙和温暖。   四   自从参加工作以后,我只是忘不了常常回去看母亲,听母亲唠叨,在家里小坐一会儿,然后放下一些物品就匆匆的走了,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父亲一眼。成家以后,我带着妻子孩子回去时,父亲从人群中走出来,我发现他比原来更加衰老了,站在村口,我看到父亲的白发银须特别的耀眼。除了坚定的眼神外,我已经看不到当年站在学校操场上的那个父亲的影子了,我忽然觉得父亲在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那一刻,我对自已曾经的过去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深自责。可是,后来我又被调到公安派出所工作,由于工作太忙,我回家的次数较以前更加少了。   1992年12月18日,那是一个让我刻骨铭心的日子,父亲就是这一天早上8时走的。那时我还在我还在为派出所建房筹措资金而四处奔走着。我是在上午10时接到父亲的噩耗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淌。听母亲讲,父亲病重已有一个多月了,但他坚持不让家里人捎信给我,怕我为他耽心。临终前,让人把他从床上扶着坐起来,望着我每次回家都要经过门前的那条小路,自言自语的说:“不能回来了,又不能回来了”。没有一句遗言,就这样走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永远地望着儿子飞走的那个方向,因为那是他心中永远牵挂的南方。   父亲去世以后,我顿然觉得自已就象是汪洋中漂流的一条船,不知道这条船从此以后该泊向何处。这时我才发现父亲早已成了我生命中的一种依靠,是父亲的坚强和刚毅支撑着我走过了人生道路上许多的沟沟坎坎。每当我遭受挫折的时候,我最先想到的是我的父亲;每当我遭遇困难的时候,我最先想到是我的父亲;每当我遇到过不去的坎的时候,我最先想到的依然是我的父亲。在我的生命里,父亲就象沙漠中的一棵树,平原上的一座山,风雨中的一堵墙,他总是义无反顾的站在生活的前头,为我们全家人遮风挡雨。失去了父亲,我感觉风雨就已经打在了我的身上,从今后,我就要象父亲一样,站在生活的前头,为全家人遮风挡雨了。   这些年来,我不知道自已在外头的拼搏、奋斗离父亲的希望和出息的距离究竟有多远,但我确信自已的成长与进步绝不会令天堂里的父亲失望,因为我完全读懂了父亲这部厚重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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