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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父亲的遗像

2020-12-14叙事散文雪笑
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天,悲伤与忙乱中,父亲工厂工会的那个干事对我说:你快找一张你爸的照片,我们去给你爸放大了,做个遗像。是啊,父亲的灵堂已经设起了,灵堂中央,应该有一个遗像。我们翻箱倒柜找了好一会,找到了好几张,但要么是父亲年轻时当兵的旧照(那
  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天,悲伤与忙乱中,父亲工厂工会的那个干事对我说:你快找一张你爸的照片,我们去给你爸放大了,做个遗像。   是啊,父亲的灵堂已经设起了,灵堂中央,应该有一个遗像。   我们翻箱倒柜找了好一会,找到了好几张,但要么是父亲年轻时当兵的旧照(那是多么神采奕奕的父亲啊!),要么就是一脸病容憔翠苍老的近照,我们看了,都觉得不妥。遗像是要放大了供我们日后瞻仰的,不只要像一些,主要还应该看上去精神一些。然而在家里的所有照片中找遍了,没有。怎么办?   过了一会,热心也负责的干事去厂里翻父亲的档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小小的照片让我看。我一看即大呼:这不是我父亲的照片,这个人不是我父亲!   干事纳闷并且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说:怎么会不是呢?这可是从你父亲的档案上揭下来的。   于是让我母亲看,她却说:就是就是。母亲并且说:“这个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我还不知道呢。这张照片可以放大,样子不老也不小,正好合适,表情也好。”让我妹妹看,她也说:“没问题,就是,就是爸爸。”   大家都说就是,可是我仍觉得不是,觉得心里一直有些不愿——我当然不愿把一个不是我父亲的其它什么人的像供在家里。虽然不大情愿,但大家的意见,我也不能再反对。于是就拿去放大了。回来再一看,觉得比开始时有点像了,但是仍不是很像。没有人的时候,我会盯住他看一阵,有时我心下会掠过一丝奇怪的不知是喜是悲的疑虑:人都说死是脱胎换骨,莫非一夜之间,我的父亲已经顺利地完成了他渴望已久的再生了么?   一天,两天,三天。头七,二七,三七……,我渐渐地有时间静静地坐下来望着桌子上父亲的遗像发呆了,这常常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红烛在父亲的遗像前燃烧着,摇晃着,把我的泪眼慢慢地引入了幻境。我于是就看到了火焰中的父亲,他的肉体在火焰中消失着,他的灵魂在火焰中飞升着,他在向我摇动着两只微小却红亮的手掌。他好象是来了,骑着一匹红色的马来了;但他好象又去了,骑着一匹红色的马去了。我不知道他向我说了些什么,表达了些什么,我努力地想知道,可是我还是无法破译那两只摇摇的红烛与红烛背后的一大片黑暗。   透过烛光,我看着父亲在桌子上短短几天里变得平和仁爱的面容;他也看着我,用一种我早已忘记了的但一定是有过的表情看着我,那样子好象是一个人正耐心地呼唤着我失去了的久远记忆——是啊,我要越过多少年、多少呻吟、多少昏迷、多少血光、多少个死神窥伺的夜晚,才能看到我父亲得病以前健康、平和、微笑的面容呢?   但我终于是一天比一天地觉得这照片上的人“像”我的父亲了。我知道,这是我的记忆在慢慢地恢复。   七七四十九天过去了,我终于确信这照片上的人就是我真正的父亲的样子:敦厚、木讷、谨惧而诚信,这不是我的父亲又是谁呢?这照片不是我父亲的又会是谁的呢?我也渐渐地明白了母亲给我的解释:这几年,你是看惯了你爸的病态,你把你爸原来的样子忘记了!   是啊,疾病是一个恶魔,它钻入父亲体内,改变了父亲脸上的颜色与表情,它也改变了父亲的人生观,让他只求速死,让他一遍遍地念着“往生经”,让他无时无刻不在请求地藏王菩萨快来接引他的灵魂出离苦海;可疾病真是一个恶魔,它竟也顺势钻入我的记忆之内,它要改变了我对于父亲的记忆--它恶毒到不仅要消灭一个人的肉体,让他的灵魂无处可去,它还要消灭另一个人对他的记忆!疾病,你这十恶不赦的恶魔!   但是我终于看到了父亲的真容,尽管我为此付出了好多天,不,好多年的时间。父亲虽然是去世了,可是,当年的那个健康仁爱的平和善良的诚实得让人不愿和他争持的父亲,却终于越过了千山万水来到我的面前。他正在向我投来微笑。   我因此而觉得我已经看到了父亲的新生,他终于不再为病魔所折磨了。他一定盼到了地藏王菩萨。他一定被解放了。他一定到达了天国。   父亲的遗像从那时起一直挂在我的家里,有时,我会在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它,我的目光就会与父亲的目光碰在一起,我就会想到父亲生前的一些往事,就会怀念他,就会为他过早离我们而去而感到悲伤。现在,生死相隔,我能做给父亲的,只有不时地给他的像前摆放几盆鲜花。是的,我们能够给逝去的父亲的,只有鲜花,只有思念。   只有一天一天慢慢淡下去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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