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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心是块试验地

2020-09-17叙事散文王宗伦
童心是块试验地王宗伦童心是块试验地。比如当官的瘾,也许与生俱来,童心中就会发芽。我最早开始当官儿是八岁的时候,读二年级,当学习委员,收本子,语文、数学两种。我的同桌、邻居兼好友——丁丁——对我特别好。好到哪种程度?顺便举个例子,他家蒸臜肉,

童心是块试验地 王宗伦 童心是块试验地。比如当官的瘾,也许与生俱来,童心中就会发芽。
  我最早开始当官儿是八岁的时候,读二年级,当学习委员,收本子,语文、数学两种。我的同桌、邻居兼好友——丁丁——对我特别好。好到哪种程度?顺便举个例子,他家蒸臜肉,他会藏几块在书包里,上学时喊我,然后从书包里抓出臜肉来,递给我。虽然他的手很黑,但经不住臜肉的诱惑,也就接了,吃了。其他小伙伴看我吃得香,口水直流。我说,分点给他们吃嘛。不!丁丁不同意,我也不好勉强。我不知道,丁丁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好。他对我好,我也就对他好。从吃东西上互相分享,到小伙伴之间打架骂架,我们都互相帮助,我们成了铁哥们。一次,丁丁跟我说,你收本子累,我帮你。我说好啊。丁丁成了我的帮手。两个人收本子,的确轻松多了,我们下课后一起玩的时间自然就多了,好开心。时间一长,丁丁跟我说,干脆我们一个收一科,大家都轻松。我说,要得。我问他想收哪科。他迫不及待地说:“数学!”收数学本的名堂多,但我还是同意了。他又怂恿我说,你去跟老师报告嘛,说你不想收数学本,让我收。跟老师讲的时候,我虽然没按他暗示的原话说,但总体意思是:让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宣布由丁丁收数学。老师看到丁丁帮助我收过几回本子,也就答应了。从此,我收本子的权力削减了一半,的确感觉轻松多了。可是,时间一长,心里就开始空落落的,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丁丁掌握了收本子的大权后,整个人变得神气起来。我发现自己被“篡权”了。为什么?因为我收语文,他收数学,核心矛盾就在这科目的不同上。二年级的语文作业多数是写字,顶多是组词造句,可以说没多少难度,而数学则完全不一样,算不起题,本子上尽是大“×”,回家要遭父母打骂,所以做不起题的同学,就想抄别人的作业。我收本子那些日子,只管收齐交给老师,由老师掌握同学们的真实学习情况,而丁丁收本子则不像我那样,每个本子都要翻开看,一道一道的检查,做错了的一律打回去修改或重做。所以,每天早上,丁丁一喊交本子,很多人就磨磨蹭蹭不敢交。我觉得丁丁比我负责多了,老师也夸他收本子认真。得了表扬,丁丁收本子的威信就更高了,在班上站稳了脚跟,慢慢地,很多同学就围在他身边去了。原来巴结讨好我的同学也转过身巴结他去了,有人竟然变着法儿奚落我,欺负我。丁丁呢,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顺着我,更不要说拿臜肉“进贡”我,甚至连别的同学拿给他的好吃好玩的小东西,他都不再与我分享了。我突然有种大权旁落的惆怅。曾经以我为中心的人际圈子渐渐没有了,慢慢形成了以丁丁为中心的人际圈子。我观察发现,丁丁收本子为什么那么认真,原来他有他的鬼主意——他在以所谓的工作积极来掩盖他的权力欲望。那几个总是做不起数学作业的笨蛋同学,为了讨好他,竟然偷偷把家里的鸡蛋偷来给他,或者把布票偷来给他,有的把烧好的红苕、洋芋从家里带到学校来给他。不知不觉之间,行贿受贿之风暗暗滋长。那些总是做不起作业、又懂得巴结讨好的同学,每天早上都能从他那里获得抄作业的机会。丁丁为了掩护笨蛋同学抄作业,他有他的一套伎俩,准能躲过老师那双监督的眼睛。老师看到同学们的作业都做对了,自然放松了重点辅导和检查。丁丁也因为掌握着收数学本的大权,自己也越来越不爱亲自做作业了,他把我们几个成绩好点的同学的本子收上去后,以检查对照作业为由,迅速把答案填在空白处,然后又偷偷把本子递给贿赂过他的同学抄袭。发展到最后,丁丁甚至连亲自做作业都不愿了,有人替他抄好题目,第二天填上答案就行。丁丁达到了权力的顶峰,对哪个同学不满,他眼睛歪一下,就有人帮他出气。他逐步攀上权力的顶峰,我则逐渐冷落到低谷。我和他的友谊越来越淡,我开始痛恨起他麻痹我的那些小恩小惠来,是我的无知让他一步一岁夺走我手中的权力,是他一点一点剥去我的威信。我作为班上的老干部,举报、告状、检举、揭发,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虽然我那时并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义”,但我还是收集整理出丁丁的十大罪状,以匿名信的方式递交给老师。可是,石沉大海。我不服气,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当面向老师检举揭发。可是,老师刮了我一眼,用安慰一个小气鬼的语气跟我简单交谈了几句,就打发我走了。我腹背受敌,又无从说出口。我把“但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的句子,抄在数学书上,算是泄愤。窝囊归窝囊,但当我亲眼目睹了漂亮女生为了抄作业,竟然任他摸几把时,我既吃醋又义愤,狠狠跟他干了一架。结果,老师调查打架事件时,绝大多数同学却替他作伪证。结果可想而知,我被作为心胸狭小的家伙自绝于同学,遭受孤立和排挤。我的作业本一旦有一丁点错误,丁丁就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本子给我砸来。我在遭受报复。我虽然还是负责收语文作业本,但那只是一个闲职,比那些“干常委”还令人着急,所有的积极都是假惺惺。我成了孤家寡人,我只有认真听课认真做作业,我只有努力把字写得更好,把作业做得更漂亮,除此之外,我没有排解心中郁闷的方法。庆幸的是,我的学习成绩因此没有滑坡,而丁丁,由于几个月没有亲自动脑筋做过作业,完全蜕化到只有抄作业的地步了。后来,我升上三年级。丁丁留级了,我们自然疏远了。再后来,我读书离开家乡,丁丁回乡务农。一次,听说他想捞个村干部当当,打电话给我,言外之意是我如今在县里面的机关上班,跟乡里面的搭得上话,想请我关照关照。
  我举着电话半天无语。丁丁怎么想当村干部了?“拉猪拉牛扒房子,催粮逼款刮孩子”,是以前村干部的真实写照,是人见人怕的“活阎王”,而如今,村干部成了“活菩萨”,低保、医保、农补、危房改造、救济粮款、征地,哪一样不是政府贴钱的事儿,哪一样不从村干部手中流一遍?丁丁盯上了村干部,会不会又像当年盯上收数学本时的“班干部”一样旧病复发呢?人不当官不显坏。丁丁会变坏吗?我怎么老是记着他的当年呢?我应该提携他一下,给他一次考验的机会。可是,人民的利益是官场的试验地吗?童心里长出的幼芽,会不会成为官场的参天大树?有谁能从骨子里连根拔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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