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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我的前半生

2020-09-17叙事散文阳光笑靥
父母生了我们九个子女,我行七,上有三个哥哥,三个姊姊,下面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在我的感觉中,一个家庭中最不吃香的就是出生在中间的孩子了。老大是头生子,自然得到的爱最多,不只是父母的,还有祖父母,叔伯的。老小是收秋的,不仅有父母的爱,还有兄

  父母生了我们九个子女,我行七,上有三个哥哥,三个姊姊,下面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在我的感觉中,一个家庭中最不吃香的就是出生在中间的孩子了。老大是头生子,自然得到的爱最多,不只是父母的,还有祖父母,叔伯的。老小是收秋的,不仅有父母的爱,还有兄姐的,是集所有爱之于一身的大成者。别的人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比我小三岁的妹妹每当晚上做饭,帮妈妈烧火时,都会有顺手往灶坑柴火里埋一个鸡蛋的特殊嗜好。而我也只能以为是理所应当的,人家是老丫啊,我既不能嫉妒也不敢提出同样的要求。结果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烧鸡蛋是一种什么滋味。

不过,妹妹这些个烧鸡蛋也真是没有白吃。母亲喜欢唠叨,一件事总是翻来覆去唠叨个没完。我们几个姊妹也就只有妹妹能有耐性听母亲的唠叨。母亲晚年时的衣物都是她拿回家洗,并时常给父母送些好吃的,尤其是鸡蛋,整个就是她包了,那可不知道要比妹妹小时候吃的烧鸡蛋,多出多少万倍啊。

我感到比较满意的是,我这个老七没用带过弟妹。妹妹小我三岁,弟弟小我七岁。当有大我五岁的二姐,和大我两岁的三姐在那儿戳着时,是不劳我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太小的老七上岗的。何况我的小弟弟也真的是很省事儿,就一条绳儿拴在腰上,系在吊闸上。他的手里再有一只被他绑着的猫,就会很愉快地打发一天过去。

父母对我虽说没有那么明显的爱意,但倒也不严厉,一切随我心愿。我家距学校有五里来路。每到下雨天,我望着门外豆大的雨点儿落在水中,天地之间被雨线连成一片,都打怵得慌,不想冲进雨幕中。这样一到下雨天我就装肚子痛,时间久了,妈妈明知道我是在说谎,但看到我确实是惧怕在雨中走路上学,就也叫二姐、三姐她们为我请病假。以至于后来我真的得了风湿性关节炎,膝部疼痛厉害,我也不敢大小声地哀叫,我约摸着自己是遭了天谴。为了惩罚我说谎的毛病,老天就真的降下了一场病痛给我。为此我不敢有半点怨言。

实际上也不是多么严重的病,就是冷了凉了关节会响,会痛,平时并不影响走路。但我从小就不喜欢动,不喜欢在人前伸胳膊撂腿的,面子特矮,这样我就以腿疼为由,经常不上间操体育课。我的体育课很少及格。这么说吧,一根绳子或木棍横在那里,我本来一抬腿就可以迈过去。可是如果体育老师让我跳过去,那大约十次差不多有十一次跳不过去。跳远,那沙坑我本来一步能卖出很远,可轮到正式跳远,我就完全栽了。

劳动课我也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请假。因为那时候化肥农药很少,乡下土炕上跳蚤比蚂蚁还多,被褥上还有虱子。一晚上就听着跳蚤噼里啪啦地跳,咬得人根本无法入睡。到我上大学回家时仍然如此。如此一来,我也是很感激化肥农药及各种洗浴的东西,自从有那些玩意出世,我们就免了这些无妄之灾。为此就是少活几年我也高兴,因为那些家伙,尤其是虱子太恶心人了。

可我这人实际上是很要强的,思想要求上进,希望也能和其他同学一样早日入团。但我的行动又无法和我的理想相匹配,承载不动我的理想。这样我的自尊心就开始受伤了。开始自卑,不愿上学,不想见同学,感到自己低人一等。父母尽管不那么喜欢我,也捎带着不喜欢我的行为,但为了我的前途着想,我一直以为不怎么喜欢我的父亲,还专门跑去学校为我办了休学证明,让我心安理得地待在家里做懒虫。

这一休学,每天在家无所事事。除了看小说、帮着妈妈干点儿家务活外,其余的时间就趴在窗台望着院外,望着前面的河套小路,还有西边的公路,看着过往行人,看着上下学的同学们,心里也不是一点儿压力都没有的。久而久之我还真的染上了病。开始感到浑身无力,冒虚汗。突然一天早上起来,家人看到我的白眼球竟然全变黄了,好诡异。于是赶紧动员我上医院。

那年我十五周岁,虽然性格柔弱,但也有一点逆反心理。你们让我上医院,我偏偏不愿去。如果非让我去,那就我自己去,谁也不许跟着。最后大伙只好向我缴械投降。我怀着小小的得意,一个人向五里外的镇卫生院走去。到那人家医生一搭眼儿,也没用听也没用号脉,直接就告诉我得的是黄疸型肝炎,有传染性,需要住院治疗。这下子我傻了。我一没带那么多的钱,二没带住院用具,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怎么单独住院啊。

好在这时候不放心我的妈妈随后跟到,我这才有了主心骨。在医院打了三天针,就是那种红色的B12,然后就让我回家静养,多吃点儿有营养的东西。可那时穷人家哪有什么营养品啊?但事也有凑巧,就在母亲为我的营养品着急时,记不清是哪位亲属竟然送给了我家一小篮子鸡蛋,真是雪中送碳啊。

我的营养品解决了。母亲每天早上都为我卧两个鸡蛋,因为我不喜欢煮鸡蛋和鸡蛋羹。后来在儿子出世时,我吃煮鸡蛋都如同吃药丸子一样,咬下一小口,然后喝一大口水仰头咽下去,顶多也就能吃一个两个的。之后也是大姑姐每天放点儿油盐葱花,每顿给我卧四个鸡蛋,我才能全面完成任务。而我一直都以为不怎么爱我的母亲,这一辈子都没有忘记我喜欢吃卧鸡蛋的事,每次放假回家,都不会忘记为我卧上一碗,犒劳犒劳我腹中的馋虫。还有这一辈子都穷命吊子似的我,所喜欢的玉米面锅贴大饼子,煮红薯,粘饽饽。这一生有这几样吃的我就足矣,从来不去觊觎那些海鲜龙虾之类的。

转过年在父母的催促下,我不得不复学了,虽然还改不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下雨就肚子疼的老毛病,但到底把毕业证混到手了。有了高中毕业证,我也才有了参加高考的资格,这是后话。

毕业了,就意味着艰苦的劳动生涯开始了。可是我有病啊,身体不好,我只能捡些轻巧的活干。头半年下来,我只挣了一个手指头就能拨拉倒的几百个工分。其他同学很快地开始冒尖,有当上正副主任连长书记的,有到学校当民办教师的。我的自尊心到底被唤醒了,一股不认输的情绪涌了上来。拼吧,不然咋办?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因为天生的体弱,干活常常被扔在地当间,我厚着脸皮不在乎。插秧,手脚伶俐的找干活快当的。我只好跟一个叫二丫蛋子的,手脚和我一样笨,脑子比我还笨的搭成伴。晚上一查绳,也就刚刚插了人家的一半,还是我硬挺着腿疼完成的。磕碜吗?我认了,谁让我先天不足呢,我又不能再回妈妈的肚子里回回炉。

好在那个年头,多识几个字,肚子里不完全装的是草,还是有些作用的。我开始慢慢崭露头角。田间地头,我可以领着大家读语录、唱歌,念自己写的顺口溜。一次我还写了一份十几页的文章,在全乡挨个村宣讲了一遍。队里缺个出纳,让我顶了上去,一个月中可以有一天不用起大早,在家里和会计一起整账。只是我本来还可以享受点儿福利的,如上街买东西。可第一次队长派我去供销社买千斤顶,我因为不认识,阴差阳错地买回来两个千斤头,一下子毁掉了我的福利,一时成为了书呆子的佳话。大队成立食杂店,看中了我的忠厚老实(当然是得自于我父母遗传的),将我要了过去,从此脱离了干农活的苦海。

可我工作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很眼气人家那些做政治工作的,可以轰轰烈烈。但自己没那个机会,就只能在自己的小天地搞点儿名堂了。我从之前的货郎担,大胆地想到了下乡送货,并且说干就干,勇敢地踢出了第一脚。挑一对竹筐,装一些针头线脑的挨个队走,一下子就扬名立万了。广播报纸上都有声有名不说,还参加了各级青年积极分子大会。只是最重要的那次省里大会,领导却以另外一名代销员比我能干为名,而派她去了。因我平时从不愿意到乡供销社进货,害怕看到在那里当正式职员、高我好几等的同学,书记对我有些看法。再加上那位同伴会来事,干活手脚麻利,这样书记就派她去参加了那次大会,照了一张好长好长的大照片拿回来。很多人为我鸣不平,说工作都是我起头干的,到了摘果子时反而轮到了别人。我虽然也有些小不满意,但既成事实的事情争也没有用。反正她即使去开了会,轮到发言时也是讲不出个一二三的。以后我还是有机会的。

等后来我考上大学离开时,又有一位同学顶替了上来。代销点好像又存在了两三年,不止发生了一件二氧化碳中毒事件,最后说是结算时账也没对上,两个人还分别赔了点儿钱。

再有的就是我的前半生恋爱婚姻一直不顺利。在乡下时是我心气比较高,对追求我的几个男同学都打了回票。而且当时还有一个在部队当过司机的退伍兵,家庭条件非常好,许多女同学都动了心的,也被我回绝了。农村那时候都睡得早,醒得也早,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对于我的回绝,父母感到很惋惜。有天早晨我醒来之后,还听到父母在念叨,这孩子咋那么傻啊,看人家家里条件、本人条件都那么好,别人想嫁还嫁不了呢,上赶着找上她,她还不干,这都二十好几了,还上哪儿找这样可心合适的。

我躺在被窝里假装睡觉没有听见。前些天在医院护理亲人,隔壁一对老夫妻早上醒来,也像父母一样一人一句念叨着,唠着家长里短,别人都嫌烦,影响睡觉。可我却感到好亲切,仿佛又听到了父母当年每天早上的晨聊一样。而实际上,那个住院的瘦老太太耳朵特背,说话要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地喊。他们两个纯粹是互相自言自语,但音率、对话间隔却是不离频道。

都说是风水轮流转。到了上大学时,是人家看不上我了,地域的原因。大多都是城里人找城里人,乡下男生也喜欢城里女生,分配时能借上光啊。你农村来的哪怕天仙一般,也不会有几人对你动念头的,因为你哪儿来的大多还得滚回哪里去。也有乡下女生有眼力的,能看出谁是潜力股,可以忽视身高、家贫等外在条件,早早抓一个在手。而事实也证明她们是对的,确实后来也夫贵妇荣了。

应该是前世我欠下别人的债需要今生还吧,我过了好几年孤独的生活。也有别人给介绍的条件很相配的男士,但是我这人好像是对相亲结婚特别不感冒,最重视的是花儿半开雾儿半散时的那种朦胧,感觉缺失了这样令人心悸的一幕,就是爱情和婚姻的缺失。我那时候相当不懂事,根本不考虑父母的感觉,不知道他们为了我的终身大事着不着急。我时常须面对这个问题,经常有人问到这个问题,还会被人指指点点。多和别的男人接触一点儿还就会传出绯闻,带来负面影响。

搞得我烦了,再有人问我,就直接告诉他们这一辈子我也不结婚了,抱独身主义。结果这回父母更是着急了。一次在省公安厅工作的大堂哥来本市出差,听父母提起此事儿,还特地把我叫到宾馆,对我进行了一次深刻的开导和教育,指出在当时社会,采取不婚主义是多么多么地行不通。大堂哥当时讲了很多,我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了,只记得那天的饺子特别好吃,是我有生以来所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现在想来,感觉还是有些对不住大堂哥的。

直到我家先生出现,第一眼看到时,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间会发生点儿什么,即使他的条件是最差的,工作和年龄都是我不喜欢的,但我就是知道我俩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恍如前世见过一样。结果数十年过下来,我发觉我俩还真是冤家一对,他今生真的是来向我讨债的,我乖乖地缴械认命,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看中什么只管拿去,我绝不抗议。

关于我的工作。高考填志愿时,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填,自己喜欢学什么。只是感觉哲学这两个字很深奥的,就填报了它。结果综合大学分数不够,顺延到师范学院。招生办以为我真的喜欢学习政治呢,就给我分到了政史系,后来划分到政治系。师范学院是我误撞进去的,因而当教师根本不是我的本意。毕业前夕被批准入党,到学校一年后转正。书记说,我在哪方面表现得都很好,就是在教学上不使力,我感觉再正确不过了。我的能力、性格都不适合做一名好教师。

后来几经周折,我终于靠着一支笔,被两区宣传部同时接受,我最终选择了位于市中心的区。结果几年后,我所在的挂靠单位又被划分回了教育,而且归小学管。看来这一生我与教育的关系,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至亲啊。因为是在一个区局直属单位,人员少,关系简单,工作又不影响收成,还有两个假期,最冷最热的天都猫在家里,像我这种对于仕途没有远大理想的人,真是爱死了这个单位。就是现在还时常会做梦被调离了此单位,令我感到痛不欲生。后来宣传部又有让我回去写材料,文化馆调我去搞创编,我的心都纹丝不动。在这里,我工作得心应手,领导交办的任务都能全面完成,而且在作息时间上,也成为了一个唯一能坐得住板凳的人:每天看书报上网啊。职称也正常地定上了。

我五十岁往后的生活,已经很多次写过,但我的前半生,我却始终没有认真总结过。今天就原汁原味地搬上来,能否成为一盘饕餮大餐,只有看阅读者的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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