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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狗日的这个夏天伤透了我的心

2020-12-14抒情散文山中万户侯
我和夫鬼住在铁皮房里,皮肤被窗外的太阳烤得咝咝响,一股烧焦的异味从体内弥漫,一直渗过心脏,渗出毛孔,聚集在撒满了凉水但冒着蒸汽的地板上。 1997年夏天,我和夫鬼即将变成焦炭。 窗外马路上的绿荫多么诱人,可是一旦在绿荫下停留片刻,焦炭会马上
  我和夫鬼住在铁皮房里,皮肤被窗外的太阳烤得咝咝响,一股烧焦的异味从体内弥漫,一直渗过心脏,渗出毛孔,聚集在撒满了凉水但冒着蒸汽的地板上。   1997年夏天,我和夫鬼即将变成焦炭。   窗外马路上的绿荫多么诱人,可是一旦在绿荫下停留片刻,焦炭会马上化成一滩烟灰。上帝死了。美学老师将尼采的这句话讲了整整一个学期,似乎专为证明他有能力开设一门关于上帝死了的选修课。上帝死了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后弈死了!天上有十个太阳,我和夫鬼回到了创世之初。   多么炽热的1997年盛夏啊。   夫鬼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在家俱城折腾了一份业务员的工作,毕业的当天就趾高气扬地去报到。那一天大家都在阶梯教室收看香港回归的现场直播,我是蔫在学校门口的,丝毫找不到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和自豪感,一腔怨尤,牢骚断肠。连续几年给我们指点人生迷津的老师们这时不知去向,何去何从成了我此生面临的最严苛的哲学问题。学校已经开始毫不留情地清理学生宿舍。这一天,夫鬼突然良心发现,建议我和他先共享几天铁皮屋再作计较。   我和夫鬼就这样成了铁皮屋中的烤乳猪。   太阳那个毒啊,是我此生遇到的最无理的太阳,我想房顶上的铁皮一定被晒成了红色。家俱展厅虽然也热,但相较而言舒服多了。夫鬼带着我巡查一个又一个展厅,经过反复排查、比较和确认,最后我们决定在席梦思展厅纳凉,因为管理该展厅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未婚女性。   这是一个几乎没有文化的姑娘,感觉却极其儒雅。天气热得我们头皮发麻,她却整天坐在席梦思床垫上织毛衣!家俱城的生意很清淡,她那么一坐,不急不躁,一下子抵消了夏日的暑气,连我们都跟着神清气爽起来,并有充足的理由认为她一定懂得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家俱城是夫鬼的地盘,我不能在该姑娘面前太逞能,所以夫鬼极尽谄媚之能事,我听他说一些在学校里很少说的赞美女性的专用词语,觉得牙根都要酸倒了。   一个礼拜之后,我发现其实我和夫鬼在挑逗她,晚上我们在铁皮房的木板床上一正一反地躺着,肆无忌弹地谈她的身体——她的胸脯真美——描述和想象一切细节,以此填充罕见的高温之下近乎真空的某些欲望。我们内心的邪恶超过了一名毕业生所能承受的限度。由于她的一些默许,夫鬼在她面前的话说得越来越深入,我们想象的胆子越来越大,我感到要出事了。   我是夫鬼的第二颗胆,夫鬼是我的第三只手。我们互相配合,草拟了一份行动路线图,当晚激动得彻夜难眠。浑身燥热地躺到后半夜,我第一次感到这个盛夏的暑气有了明显消褪,全身毛孔纳入了丝丝凉风,就像突然孕育了一窝毛毛虫,透心的凉,甚至不得不盖上毛巾被。在朦胧中,我听到了一声沉闷的久违了的雷声。要下雨了吗?   天亮了,空气依然躁热,艳阳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早。我和夫鬼破例去吃牛肉面,然后慢腾腾地在厂区的荫凉处转悠。整整一个早上,我们不敢踏进席梦思展厅半步。她在窗子里望见了我们,笑着招招手,彩蝶一样,说,来打牌啊!我瞅瞅夫鬼,他脸色蜡黄,说,我去上厕所!   午饭时,我和夫鬼啃了整整四个西瓜,一趟又一趟往厕所跑,其间反复修正和论证了行动方案,他一脸惊慌地盯着我,我坚定地点了点头。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们咬紧牙关站在了她面前。我喉头一紧,禁不开始打嗝,一个接一个,全是西瓜味。夫鬼狠狠地瞪我一眼,就像当年即将刺秦成功的荆轲狠狠瞪了双腿筛糠的秦舞阳一眼。   如前所述,她是一个基本没有文化的姑娘,只是熟练掌握了四则混合运算,能迅速写出自己的名子。换言之,她和我们基本没有可以谈论的话题,之所以要在她身上实施我们的方案,是由于天气实在太热了,她的身体充满了芬芳的诱惑。   她和往常那样,建议我们三个人玩牌。于是我和夫鬼盘腿坐在没有加软垫的席梦思床板上。她穿着短裙,斜坐在床沿上。   这是一个暧昧的动作,我和夫鬼同时意识到我们的使命了。   我心不在焉地玩牌,双手出汗,脚心也出汗。窗外明亮的天空忽然间风云际会,似乎发生了海啸,大团的云朵从东南涌向西北,千军万马的雨的阵列瞬息间就要分娩了。我朝楼下瞥了一眼,院子里没有一位顾客,几位反应快的公司职员向马路对面的家属区奔去。   我放下牌,站起来。夫鬼也准备站起来。   我制止了他,说你们再玩两圈,我去关窗子——其实铁皮屋没有窗子,只有门。走的时候,我大胆而认真地看了一眼她的胸,那儿神秘、高贵而诱人,让人陡然间有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天暮四合,霹雳闪电炸开一道又一道裂口,黑压压的雨阵从南山排山倒海般卷来。行动方案有条不紊地进行。我卡在席梦思展厅的门口,密切监视楼下闲杂人等,同时注意着展厅中的进展。我看见夫鬼已经与她不玩牌了,她起身去关窗子,夫鬼脸色铁青地跟在她身后,怔怔地看她关了第一面窗子,然后果断地从身后抱住了她。她一声惊叫。   成功了!我兴奋地看到,夫鬼那双肮脏的双手在我们反复讨论过的那个温暖的部位毫无经验地揉了揉,然后迅速抛开她,像发了癔症一样撒腿就跑,跑到门口对我说:成功了,该你了!   由于观摩夫鬼实战让我过度兴奋,同时窗外逼来阵阵寒气,我开始浑身筛糠。我看见她站在席梦思前面,双手捂住前胸,一脸的茫然,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时间在十秒钟内就到了晚上,展厅一片昏暗,闪电掠过,映着她一明一暗的脸。我害怕起来,就冲夫鬼骂了一句很脏的话,直向楼下冲去。夫鬼跟在后面也发疯一样冲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夹着零星冰雹。我和夫鬼慌不择路地埋头往前冲,眼中只有雨帘,没有任何参照物。我边跑边哭,狗日的这个夏天伤透了我的心。我们跑啊跑啊,跑得没有一丝力气,最后瘫在泥里。此时我们才发现雨小多了,周围是一些完全陌生的山和树,还有一条突然暴涨的小河。暮色已至,我们莫不是跑死了?我说,这是哪儿呀?我们死了吗?夫鬼说,兄弟,我也不知道。然后夫鬼就张开他那张河马一样的扁嘴,浩浩荡荡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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