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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被瓦解的意象主义的南京(下)

2020-12-14叙事散文阿贝尔

明故宫遗址去明故宫的路上,阳光渐毒,白花花洒在车道和悬铃木上,像银子也像海洛因。走在海洛因里,特想吃川菜。回锅肉,红烧肥肠。火锅最好。妄想吧。明故宫在哪里?南京城里车辆没有成都多,交通管理也不是很严格,难得看见交警。有人横穿马路,我也横穿
明故宫遗址   去明故宫的路上,阳光渐毒,白花花洒在车道和悬铃木上,像银子也像海洛因。走在海洛因里,特想吃川菜。回锅肉,红烧肥肠。火锅最好。妄想吧。明故宫在哪里?   南京城里车辆没有成都多,交通管理也不是很严格,难得看见交警。有人横穿马路,我也横穿马路。汽车大都低姿态,等行人过。南京的交通非常人性,非常村庄。   沿中山东路寻找明故宫。我不考古,不嗜古,不怀古,但就是要找明故宫。一个景点,一片风景,到南京,仿佛就为这个。南京的街道做得并不好,水准滞后。宽度,绿化,细节。中山路的梧桐树是巨大的,为民国时候栽种,街道也是民国时候所做。想到它的久远,又觉得这样的街道更好,毕竟走过中国现代史里的许多人物。过去读朱文、韩东小说,见老是写悬铃木,觉得不解,而今到了南京,看见这么多的悬铃木,这么多与悬铃木有关的中国近现代史,便豁然开朗了。走在悬铃木底下,阳光变得细碎,也变得温柔了。有多少这样的阳光照过中山路,照过中山路上的悬铃木!想象前政府的车辆、卫队、官员走过的情形,想象日本兵屠城的情形,斑驳的阳光不再清晰,变得让人发指。历史的碎片不都在故宫遗址,也在大街小巷。   明故宫到了,却没有故宫。一个广场,鼓胀着巨大的广告宣传气垫圈。孩子在放风筝。一排排门面半开着,困倦的,像老妓的裤裆。看不出丝毫的古迹,感觉不到点滴的古意。但有人证明,这就是明故宫。我席地而坐,不为感觉“明气”,只为放下身体。眼睛四处搜寻,终于逮着了几处隐蔽的遗迹——建筑过房子的石凳,淹没在草丛里。   以为明故宫就这样完了,却发现街道对面茂盛的树丛里隐约着断石残碑。穿过街去看,是明故宫遗址公园。公园不大,但很纯粹,只是遗址。最吸引我的不是断石残碑,而是地上有序的基石,它们是明故宫唯一残存的部分。想当年,它们支撑着庞大的故宫和刚刚打得的大明江山,支撑着朱元璋渐渐发福的身体和不倦的刀刃,太祖越来越大的脾气和残暴的杀戮让新建的宫殿整天沐浴着血红的残阳。1858年,或者1863年,洪秀全一把火,将其化为了灰烬。大火漫天的时候,历史可有过焦黄的卷曲?不是历史在嘲弄,不是时间在悲痛,是人的基因里无法割弃的野性兽欲。一个外国学者站在遗址公园碑刻前默想,出人意料地用娴熟的汉语向我提起一个问题。南京多处碑刻和文献都说明故宫毁于1858——1864年的战火,却并不明言什么战火。外国学者的疑惑我明白。“我在天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浮雕中,看见有纪录太平天国起义的?”外国学者告诉我。他笑笑,像什么都明白。   明故宫遗址深处的树木,在我看来全是荒芜的野草。荒芜的集权不配生长树木,只有野草丛生的荒芜政治才具有美学价值。这样的荒芜足以掩盖历史。不只在掩盖朱明的历史,也在掩盖我们的近现代史。   遗址尽头是一幢古台(但愿不只是城墙),攀满爬山虎,虽已荒芜冷清,但大度依旧。走上去,置身的平台,体验足够的空虚。石凳笋立,爬山虎缠绕,太阳已斜,光斑夸张。两个篮球场大小的一个古台,就我一人。没有登高望远,没有向外,只是向内,向着泯灭了的历史和时间沉沦。也不觉疼痛,不觉麻木。爬山虎紧抓古墙,高度是早已习惯了的。不再想象往昔情景的细节。空无,空寂,空虚,空洞……树影婆娑,凉风习习,像是在轻轻翻阅早期的明史。
雨花台   雨花台是一个梦。一半是雨花石,一半是革命的浪漫,至于地质和历史变迁,则并不重要。   下游2,穿过小街,就是雨花台。门口是俗气的,而且是低俗。店铺,车辆,行人,整修未了的路面。粗糙,烂,杂乱,还有一点集镇化意味。不见雨花台,雨花石倒不少,摆满店铺的各类容器,还拿水养着,五颜六色,样式种类价格不等。问最碎小的,十五块一把。讲价到十二,依旧没有买的冲动。   拿摄象机将烈士浮雕拉过来细看,每一张面庞都足够地生动。革命的表情,充满信仰的坚毅。还原,再看,又足够的模糊和缥缈。   都在拍照,都在躲太阳,不知人们对往昔规格不一价值不等的革命都抱着怎样的思想情绪。我没有让拍照,听说这里是历代杀人的地方,好比北京的菜市口。我对发生在南京的流血已经有所耳闻,后唐,朱明,满清,民国,甚至“文革”。把秦淮河里的水说成血,把紫金山的土石说成白骨,一点也不为过。见识或感受过恐怖的是南京人的先祖,明代古砖城一样的先祖,每次屠城,他们的瞳孔都会爆裂一次;早的如齐梁,已经化为风尘;晚的若民国,还在记忆里风干。记忆是无法凭借基因遗传的。忘却,也不只是南京人的德行。   斜阳照在树林里,树梢摇曳,色块明丽绚烂。喧嚣在空气中传播,是凡俗的叫嚷,并非漂浮的阴魂。杀场变为圣地(胜地),再变为赚钞票的福地,什么意味都消失了。我坐在山中的水泥台阶上,眼睛无所适从,前后都是空阔的人造水泥风景。再多的游人散漫在水泥上,都无法改变空间的空阔——那是残留着阳光的高远的天空酿造给大地的氛围。在雨花台,我再也无法向内。   在残阳里下山,背包里已经有了雨花石,十块钱买得的一大把,是我对雨花台的梦的一点保留。很多年了,说起雨花台,都带着一种神圣的梦幻感,而今来了,梦幻破了,也没有什么不甘心。   雨花台是著名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作为基地的雨花台只是时间的一个断面。我说的雨花台在这个断面的背后(当然也包含着这个断面)。
夫子庙   最早听说夫子庙,是在江苏才女孙蕙博客的相片上。说是“夫子庙夜景”,却什么都看不见,漆黑一片,背景难得有闪烁的灯盏。去南京前一个小时,在李白纪念馆门前喝茶,听一位去过南京的朋友说,夫子庙,就是进京(当然是南京)赶考的人住的地方。   从明孝陵出来,天已黄昏,打车进城,司机问去哪里,随口便说夫子庙。司机是南京人,蛮热情的,说到夫子庙,不过就是人多,外地人多,小吃多,假货多。司机像是并不晓得夫子庙的历史。谈及秦淮河,谈及秦淮河上的风情,说都是话本上的了,今天秦淮河上也有船,但都是小划艇,只能单纯的游乐。意思是说,柳如是李湘君什么的,就别想啦。   第一次逛夫子庙,除了一块标志性的牌坊,再没有什么!摊点上来了,大连铁板鱿鱼居多,油烟四起,晚风严重被污染。扛着包袱的人,走着走着,就突然停下,扯开塑料布,摆起地摊,像是玩杂耍,木梳、钥匙圈链、扇子、水果什么都有。   次日从新街口回来,又是华灯初上的傍晚。因为迷路,误入了夫子庙深处。在“六朝小吃城“饱餐过后,被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酒足饭饱,来了精神,看见的夜景也华丽了许多。这才是夫子庙——秦淮河的围栏颇似雕栏玉砌,对面的楼榭亭台也辉煌无比。留了影,拍摄了镜头,又汇入了声色光影的人流。都来夫子庙,都希望看见什么,都希望遇见什么。是希望成就了夫子庙的热闹与繁华。   多想遇见一台戏,在游人散去之后,在秦淮河上的画舫里,波涛、琵琶、筝、琴、或者箫都是隐约的,低泣的。品茗,或者采风。背景是公子哥儿的潇洒倜傥和飘扬的丝绸长衫。柳如是换成了李湘君,眉目不只传情,也传诗情画意。倘若玩意未尽,余味无穷,还可拥入坊间,宽衣解带,过一把秦淮风流瘾。然而不成,只能退出声色光影,把风流带到朱雀宾馆去做。   再去夫子庙赴一从未谋面过的文友之约,发现光天化日之下的夫子庙颇有几分绍兴味。昏乱的阳光里的白色,行人眼帘闪动的汗珠,栏杆上游人疲惫的依靠,快门的金属声响……无不散发着江南黄酒的气味。真古的地盘,仿古的建筑,现代的游客,勾动了文人多愁善感的情怀。斜依围栏,搜寻戴摩托车头盔的文友,像是在猜测一个谜语。   夜半梦醒,念着夫子庙,干脆电话叫醒邻壁的女子,邀约去夫子庙喝酒。店铺多已打烊,开着的只有两家麦当劳,皆无啤酒。扫兴梦游在狼藉的街巷,感觉自己是被抛弃的老妓。垃圾在脚下勾引,夫子庙醉酒的戏是演不成了,零落的游人在暗淡下来的光影里踯躅,让人倍加提防。卖水果的小贩停止了叫卖,蹲在垃圾边观望,眼眸里居然还闪烁着希望。我们不稀罕水果,我们稀罕啤酒。设想喝醉了酒,携着女弟子,在幽深寂寥的巷子里晃荡,迷了路,一直晃荡到鸡鹅巷或乌衣巷,晃荡到南明甚至后唐。可能吗?等买到啤酒和熟食,回到旅舍半卧在椅子里,跟两个女子喝着吃着说着,话题和气氛完全与夫子庙无关。   酒酣,想起黄昏在状元楼与从杭州过来的朋友接头,见一倜傥青年怒冲酒店,扬言是大使馆的,谁逗了他的香车,要给酒店颜色看,又觉得蹊跷。“大使馆的”意味着什么?宝马霸道的牌照,还是至高无上的特权?回忆起青年的目光和举手投足的细节,怎么都感觉他不是一个中国人。状元楼,是否就是秦侩父子当年居住的状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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