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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枣树,枣树

2020-12-14抒情散文堂珂
1.一开始喜欢枣树,是因为她脆甜的果实,咬一口,脆脆的,甜甜的,爽口甜心,在“瓜果栗子枣,见了下口咬”的儿童时代,给我带来丝丝缕缕的欢乐,在物品匮乏生活困难时期,枣还是待客的佳肴,奢侈的食粮。及至读了白居易的那首《杏园中枣树》——君求悦目艳
  1.一开始喜欢枣树,是因为她脆甜的果实,咬一口,脆脆的,甜甜的,爽口甜心,在“瓜果栗子枣,见了下口咬”的儿童时代,给我带来丝丝缕缕的欢乐,在物品匮乏生活困难时期,枣还是待客的佳肴,奢侈的食粮。及至读了白居易的那首《杏园中枣树》——君求悦目艳,不敢争桃李;君若作大车,轮轴材须此,才对枣树有了深层的了解。往往是世间越朴素的东西,越有内涵,就像赵传唱的“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一样,真正能体现一个人魅力的,不是他的相貌,不是他的言语,不是他的官职,甚至不在看似富丽堂皇的行为里,而在他内核中人格的折射,一种默默的穿透力。   老房东屋窗棂下就有一棵枣树,树龄和房龄一样大,是父亲从大老远的平顶山上挖来的。因为紧靠着水缸多吸收了些水的缘故,枣树长的特别茂盛,没有几年就高过了屋檐,茂密的树冠如华盖一样把水缸和压井遮住。端午节前后,满树油亮油亮的叶片间,便会绽开米粒大的花蕾,密密麻麻,花呈五角形,淡淡的土黄色,花托是一派素洁淡雅的银灰。枣花的香气不似茉莉的幽雅,不同于牡丹的馥郁,更非夜来香的浓烈,而是一缕若有若无的春风,一帘细如牛毛的雨丝,一片轻盈洁白的云彩,飘渺,梦幻,要使劲翕动鼻翼才能嗅到。每当嗅到枣花香,我就浑身舒坦,一种类似泉水的浸润,一种生命感悟的提升。   “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枣落竿”,中秋节过后,满树沉甸甸的枣把枝条压成了驼背老头,眼瞅着溜圆紫红的枣儿,口水不觉间滑出口角,“红娘未沾唇,口水已过江”,咬一口,脆,甜,爽。母亲擅长做醉枣。把枣洗净,晾干,用酒拌好,密封在坛子里。春节前后,打开盖子,一股醇香扑鼻而来,迫不及待的咬一口,醉酒般的感觉。   七十年代一个阴沉沉的早上,村子上空飘着一个鬼魅的声音。紧接着一溜“割尾巴队”旋风一样冲开大门,肩上扛着镐头铁锨,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锯。我扑过去使劲抱住枣树。生产队长一巴掌把我扇得晕头转向,然后用他那双铁爪子掰开我交叉的双手,一下子就把我扒拉到地上。“你这个兔崽子,不想活了!”锯片推过去拉过来,锯锯割在我心上。满树的青枣筛糠似的抖动着,像一群受了极度恐吓的孩子。眨眼间,碗口粗的枣树轰然而倒。他们还不解恨,挥舞着镐头把树墩也刨了出来,仿佛找到了资本主义思想的根源。他们嘿嘿的笑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我的心被掏空了似的难受,好些天不能正常的呼吸,直到父亲拿回来一本小人书,才把我从忧郁中拉了出来。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我处在一种“想念枣树却又怕见枣树”的情绪里不能自拔。   但我还是不可避免的见到了枣树。现在想来有股宿命的味道,越是怕见到的东西,往往越是出现在你的面前。   2.八六年春天,因为知识分子农转非,全家从农村来到这个小小的县城。父亲单位没有多余的房子,我们只好租民房住。租住的院落有四间房,房东住两间,我们两间。房子很新,出了厦,父亲很满意。令我惊奇的是院子里居然有一棵枣树。当我摸着枣树皱巴巴的树干感慨万千的时候,房东的女儿琴凑过来,小孩子样跳着脚拍着巴掌说:你也喜欢枣树呀?想不到我遇见知音了!我默默地点头。琴仰着单纯的小脸说,去年翻盖新房时,父亲要把这棵枣树砍掉,是我的眼泪让它留下来的。   那年我刚参加工作,就像一截刚刚插入沙土的柳枝,还没有生根发芽,没有适应周围的环境,没有抽长出属于自己的枝条,开拓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我像一只刚刚钻出鸟窝的没有长全翅膀的小鸟,胆怯而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花花绿绿喧闹异常的世界。   八十年代,文学还很神圣,犹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江南女子,浑身洋溢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每每让青年们热血沸腾流连忘返,就像时下的小青年对“四大天王”的迷恋与狂热一样。琴发现我会胡掐几首小诗,羡慕得不得了,频繁的往我房间钻,今天借本《星星诗刊》,明天拿本《诗神》,后天抢走我握在手中的《散文诗》。她总是在晚饭后搬一张竹椅坐在枣树下,读那些长长短短的诗句。碰到不理解的地方,她就跑进我的房间把我拉出来给她解释。看到她亲热的样子,小妹就撅着嘴,故意在我们身边走来走去,还在背后骂她是狐狸精。我喜欢看她坐在竹椅上读诗的样子,翘着二郎腿,一头刚洗过的湿漉漉的长发瀑布一样垂下来,清秀,娴静,飘逸;我也喜欢看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甚至抓耳挠腮的样子,率性,天真,可爱。枣树开花时节,有零星的枣花落到她的头上,我便觉得她就是一朵清香的枣花。   一个月朗星稀的夏天的晚上,十八岁的琴钻进我的房间,再也不肯出来。这个人小胆大的女孩子让我热血沸腾却又胆战心惊。那天父母回乡下给爷爷上九年忌日坟,弟弟妹妹都在学校住宿。琴一进门就用双手勾住我的脖子,红嘟嘟的嘴向我贴上来,女人的气息迅速弥漫开来,几乎让我窒息。然后她又把我的手拉进她的衣衫,在我的手指触摸到令男人们神往的两座山峰时,激情被劈里啪啦的点燃。   过了几天,在护城河边上散步的时候,琴吊在我的脖子上娇滴滴的说:留下来吧,做我爹的女婿,我和房子就都是你的了。
我一时受宠若惊呆若木鸡。这是多大的诱惑呀!   那时当教师的特臭,不仅工资低,福利少,还名声差,什么小气、吝啬、委琐,什么呆板、胆小、怕事,还有交际不广、没有出息、成不了大气候、没有大芽子发等一系列高帽像屎盆子一样扣到教师的头上。而当时的国营企业正蒸蒸日上红红火火,工人工资高,福利好,穿戴时髦,连走起路来也是昂头挺胸,钉了铁掌的皮鞋踏在柏油马路上,清脆的声响传的很远。这可苦了我们这些青年男教师,工厂里稍有姿色的合同工也不愿嫁给当教师的,更不用说正式的了。同办公室的小张因为讨了个厂内合同工老婆,全校青年为之欢呼,尊称小张为“情圣”。老教师们更是戳着我们的额头谆谆教导:看看人家小张,多有本事,学着点吧。所以,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听到琴的表白和许诺,我真的激动万分感激涕零。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衣方。遡洄从之,道阻且长。美好的东西大概总是要经受些魔难。我在琴父母的眼里不过是一棵流浪的蓬草,居无定所,从穷乡僻壤而来,不知向何方而去。我没有城市青年人殷实的家底,更不会花言巧语,我是一棵丑陋不堪的枣树,在城市石灰和沙子掺和的土壤里歪歪扭扭的生长着。我竭力开出一些卑微的小花,装点自己简陋的环境,我竭力结出一些硬硬的小枣,却只能作为城市人茶余饭后用以消遣的佐料。
爱情只是茶余饭后的一棵枣吗?   琴说:管她呢,我们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看他们答不答应?
我说:别,如果那样,我的良心会不安,我不想看到你们因为我这个小人物而痛苦甚至仇恨,那样不值得。会写诗的男人不是很多,有钱的男人却比比皆是。   你们当老师的就是胆小怕事,前怕狼后怕虎的。琴抹着眼泪跑开了,及腰的长发在我的视野中随风飘扬。   手执着饯行杯,眼阁着别离泪,刚道得声“保重将息”,痛煞煞教人舍不得。在一个漆黑的早上,我告别了琴,告别了一张嘴就能吃到的那块肥肉,也告别了那棵记载着我们恋情的枣树。太阳很快就会升起,泪水很快就会被阳光舔干,但我心里的那道伤口却难以愈合。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一到枣花盛开的季节,我总是感到一种痛彻心肺的疼痛。   原来爱情也是有条件的,也有这样那样的条条框框。再信誓旦旦的感情不过是眼中的云,镜中的花,水中的月,当泰山压顶黄河决堤,一切烟消云散。   元朝散曲家白朴说:从来好事天生俭,自古瓜儿苦后甜。我却先毛毛躁躁的品尝了人家的一点蜂蜜,惹来一顿苦涩的猛蜇。初恋像一阵风,迷失在枣花飘渺的香气里。   我的痛苦在枣树扭曲的皱纹里蔓延着,我的幸福在枣树坚硬的躯干里蛰伏着,我的生命注定和枣树息息相关。   公元一九九二年春天,一个来自鲁西南山区的女孩,一个在枣树下长大的乡妹子,最终成了我的新娘。   3、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这样一则新闻:河北省有关专家近日考察发现,坐落在沧州市沧县王会头村枣树林中的一棵枣树树龄已经超过600年,可仍在开花结果,实属罕见,是名副其实的“枣树王”。   我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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