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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水果童年

2020-12-14叙事散文堂珂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41 编辑

  对于六十年代或者七十年代初出生的人来说,水果在其童年的生活中占着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它们和水、蚂蚱、鱼、蝉、鸟等诸多凡是能引起孩子兴趣的事物一起,让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41 编辑 <br /><br />  对于六十年代或者七十年代初出生的人来说,水果在其童年的生活中占着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它们和水、蚂蚱、鱼、蝉、鸟等诸多凡是能引起孩子兴趣的事物一起,让贫瘠的岁月透射出数不尽的欢乐。
  我说的是地道的家乡水果。棒槌样的青瓜,脆生生的,咬一口,满口的清爽;手雷一样的甜瓜淌着蜜一样的汁,甜的舌头根子都发麻;皮薄肉脆的香水梨,咬一口满嘴流蜜;紫脸堂的枣,又脆又甜,吃一个甜大半天;还有酸脆酸脆的青皮国光苹果,色泽金黄香酥可口的金帅苹果-------顶部鲜红底部青绿的六月仙桃,据说是仙人吃剩的桃核遗落人间,才使众生有了品尝的机会 ------除了枣是野生的以外,其它的都在生产队的园子里圈着,向我们袒露赤裸裸香喷喷的诱惑。
  瓜果栗子枣,见了下口咬,何况是那个贫穷的年代。可这些好东西是属于生产队的,属于集体的,不能随便品尝。大人去偷,被捉住是要游街的,一根粗树桩,两头两个大筐挑着所偷的东西,外带几块沉甸甸的石块,由带枪的民兵押着,大街小巷一圈一圈的转。汗珠子一个劲的直冒,腰象那晒干的虾米,却不敢停,一停民兵就用枪托子砸脊梁,砸小腿杆子。小孩子就不一样了,年幼无知,被捉住顶多责骂几句打几下屁股罢了。那个年代,不管是大人偷玉米、偷地瓜、偷花生,还是小孩子偷瓜、偷桃、偷苹果,其实都是被逼的。贫穷逼的。
  童年最屈辱的记忆来自于一次偷苹果的经历。一个星期六的中午,放学后我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而是顺着蜿蜒的河道上行。六里路之外的一个山凹里,坐落着生产队的果园。那是我们的天堂,是童话里的仙境。弯弯曲曲的河道延伸着我们唧唧喳喳的兴奋和即将到手的喜悦。一眨眼的功夫果园就出现在眼前。找了一处僻静隐蔽的角落,把书包里的书倒出来,藏在地瓜地里,然后把书包挂在脖子上,挽起袖子和裤腿,拔开用树枝编织的围墙钻进去。眼见又大又红的苹果就在眼前,早把“要小心不准弄出声”的约定置之脑后,猴子摘桃一样一阵砰砰啪啪。正当我们忙的热火朝天,看园人的一声大喝让我们魂飞魄散,大伙手忙脚乱的找到原先拔开的缺口慌不择路的狂奔。鞋子跑掉了也顾不得去捡,蒺藜扎在脚底也不觉得痛。我摘的最多,又不舍得丢掉,所以跑得最慢。看园子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光棍,乖张而凶残,他手里握着一块石头穷追不舍,边追边喊:“停下,再不停下我可要扔石头了。”我虽然调皮,却胆小。在他的威慑下只好站住。这时我看见我的同伴有几个跑远了,有几个钻进了芦苇丛。光棍色厉内荏的让我召集我的同伴,我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只有清脆的蛙鸣和热辣辣的太阳,似乎在嘲笑我的愚蠢和无能。我多么希望他们一个个能从玉米地里、芦苇丛里钻出来,站到我的身边,一同承受面临的惩罚,象电影里视死如归的共产党员一样。可是没有。令我羞愧的是,光棍竟扒下了我的裤头和汗衫。我全身赤裸着,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我找到我的课本用地瓜秧交叉捆好背在脊梁上,又拔了一棵最大最茂密的蒿子挡住私处,顺着河道往家走。一边走一边胆战心惊的左顾右盼。所幸是中午,天气又炎热异常,一路上也没碰到什么人。
  像一把匕首在我稚嫩的心中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鲜活的水果导致了一次屈辱的诞生。我的好伙伴,铁哥们,曾不只一次许诺“拉勾上吊一百年年不变谁变谁烂心肝”,大难来临却各自东西南北。伤心透顶。其实现在想来我的要求太过分,为什么人家就一定要来帮你呢?假如自己的好朋友出了事,自己也能象董存瑞一样挺身而出吗?我能做到舍生取义吗?不过我幼小的心灵还是对信誓旦旦的承诺有了一种潜意识的抵触。口头上的夸夸其谈尽管华丽动人,却苍白虚飘。这让我想起了那些蘑菇,外表越是艳丽其毒性越大。只有朴素是永恒的,经得住任何腥风血雨的涤荡。
  和偷苹果事件截然相反,那些丑陋的羊屎蛋子杏却提供给我一份温暖的记忆。
  姥娘大门口前有棵歪脖子杏树,其品种在家乡是绝无仅有,据姥娘说和它我同一天出生。这个偶然的巧合,让我油然而生出一股莫名的情愫,每次看到它,一股亲切的感觉就涌上心头。打我记事起,歪脖子杏树就结杏了,不过结的杏个头特小,特硬,而且颜色难看,青中透着黑,还有点点的黑斑,像人脸上的雀斑。姥娘对姥爷说,给它起个名吧。姥爷吧嗒着烟袋,沉思了半响说:就叫羊屎蛋子杏吧。姥娘眉头直皱:起个什么名不好,偏叫羊屎蛋子,多难听。姥爷立即青筋暴跳:不像羊屎蛋子像什么?又黑又硬又小。姥娘就不吱声。于是歪脖子杏树的果实就有了一个不雅致的名字。
  姥娘像照顾我一样照顾着歪脖子杏树。天旱了,踮着小脚拎着水桶给它浇水;有虫了,责成姥爷给它喷药;树身被哪个牲口啃了一块皮,到湾边挖把湾泥糊上;谁家调皮孩子爬到杏树上玩,姥娘发现了准拿根棍子把他们撵跑,后来干脆在树底四周围了一圈蒺子。杏快熟的那段日子,除了做饭睡觉之外,姥娘整天坐在歪脖子杏树底下的青石板上,一边看护着杏树,一边给姥爷和舅舅们纳鞋底,缝衣服,补鞋子------那些中途掉下的青杏,姥娘一个个拾起来,攒在瓢里,盖上一把破棉絮捂着,捂熟了,就让舅舅给我送过来。所以我总是在杏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就能品尝到喷香的羊屎蛋子杏。这可馋坏了我那群小伙伴,杏成了我当上大王号令群雄的砝码。别看羊屎蛋子杏个头小,色泽难看,熟透后却异常的香甜,水少肉厚有韧性,入口后一嚼,满口的醇香,且回味悠长。她的颜色也来得凝重深厚,像是生命和岁月历经磨难的沉淀。尽管我一向主张内外兼修,但要我在外貌和内涵之间做一个选择,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而今歪脖子杏树早已被大舅砍掉成了灶膛里的柴火,姥娘也已仙逝,羊屎蛋子杏的香甜却一直在口中荡漾,姥娘那干瘪而饱满的笑容总在月光泛滥的某个午夜绽放。羊屎蛋子杏和姥娘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如一颗永不殒灭的星辰,照亮我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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