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八八那些事

一、
这几天，有种心被塞得满满的感觉。通过修行渐渐空灵下来的一颗心，突然间被一种名叫机构改革的名词塞满了。倘若它只是一个名次，那就好了。它便不会动，不会成为令人琢磨不透的怪物，并且产生很多陌生而繁琐的衍生物。它要是有着清晰的外缘便也好了，起码费点心思和精力，好歹能将它的线条轮廓和质地稍稍弄得清晰些。可它偏偏不是这样。它介于有形和无形之间，介于清晰和模糊之间，介于固态和气态之间。某一刻，当你突然觉得好似离它稍稍近了些，它却突然用一个冷眼和一个拒你千里之外的表情告诉你，它其实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首先乱的是工作节奏。跟着工作节凑乱的，是生活节奏。井然有序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被打破了。一切都恢复到零点。甚至是负数。几个人面对着毫无三定方案的一个新机构，透过来的都是同样诧异和惊恐的目光，仿佛隔着一扇门，观摩着一件和自己前世今生有关的不太特别幸运的事情。只不过是处于不同的角色和职位，其外在表现形式有所不同而已。目睹了这样一件事关自己的不太幸运的事情之后，有人故作轻松地伸展开面部老褶，冲着身边的几个人，展开一个友好的微笑。有人为了迎合这微笑，也微笑着回应开去，笑晕并不纯净，让人忍不住想到些什么不愿看到的事情。有善良认真的人，有无所谓的人，有忧心忡忡的人。大家都各怀心事或不怀心事。然而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脸是什么呢，在我看来，它更多的作用是一张伪装的面具，把心思和情绪，都温顺妥帖地保护和隐匿起来，让别人看不出什么或看出与心思相反的一些什么。
二、
自参加工作以来，从未梳理过自己的工作经历。觉得每一次工作跌更，都像是一串很自然的脚印，那脚印在时光匀净的呼吸声里，一点一点靠近我梦想的接近地带。人在顺利得意时从不会刻意地回头看，因为人会下意识地躲避旧时光里氤氲的哀怨和伤感。正走的好好的，前面有花有草有溪泉有绿柳的，那花花草草的明丽世界就像个暖心的大太阳似得，尽管好好往前走就是了。前面总有期待的美景无数。说不定有折叠起来的幻境和变了身形却很美的夙愿呢。反正机构改革之前，我就是这种状态。总觉得一切，包括我的工作、生活和心情都在向着一个很好的状态发展和变化。领导奉行老子无为而为的理念，工作相对清闲，极其适应这个迈着慵懒的步子渐入更年期的我。闺女上了大学。母亲安康。不再有购房置地的压力，日子相对富足。能够有精力有时间守着自己的小爱好尽情陶醉，深入其中，亦能因此获得一定的经济利益和社会价值。虽然依旧烦恼不断郁闷丛生，可现在想来，相比如今快节奏的满负荷的工作状态，那算啥。
面对目前不理想的工作现状，才不自觉地梳理起了自己的工作履历。以前这样的事只是被动地被填写在各种表格里，干部调动表，职称评定表、人才申请表，等等。那时候填工作履历，除了单纯的走形式，从未觉得这些标注着某段时间某人从事何种职业的连带着阿拉伯数字的文字竟然能引发出一个人饱满而复杂的情怀。
教书生涯13年。前几年傻乎乎的，没心机，属于单纯靠能力吃饭的那种。后几年性格大变，徒增了几分爱慕虚荣，摸索并掌握了几个在领导面前卖弄和表现的所谓本领，加上本身具有的勤奋扎实、争强好胜的性格，可谓达到了教书生涯的巅峰时期。年级组长教研组长高三驻守教师。可这一切都在乡村。乡村的荣耀终归属于乡村。正是青春好时节，怎能不有一份伸向城市触角的梦想。城市多精彩多鲜活。乡村同事在城市生活一段时间，之后，皮肤总是白净细腻起来，谈吐都变得自信和优雅起来。一次城市报社招收记者。正值假期，坚决报名，欣然前往。笔试面试实习过后，成绩名列前茅，进城板上钉钉，于是，那个九月，匆匆买了楼房添置了家当，俨然一副城里安家的模样。
时逢我校与另一校合并，安稳是第一位，县长竟然下达死命令：我校严禁教师调出。
我有些傻了。那是我长那么大，受到的一次最大的打击，这当头一棒下来，我再也没有了以往教书的积极性和热情，而且我报考记者的消息，迅疾在学校传开，在领导和同事们的眼里，我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领导绝不可能再继续信任和重用我。我从此消沉下来。从当初的学校名人沦落为二等公民。好在在报社见习期间，我对文字有了感觉，于是我发疯般的迷恋上了写作。我写，写，写。失落了写，高兴了写，写的天昏地暗，写的完全和一个称职的教师相背离。我看学生晚自习时写，坐在办公室备课时写，熄灯后写，睡觉时也在写。我在纸上写，在电脑键盘上写，在心灵的纸页间写。写着写着，就不知不觉又出名了，因为发表作品经常被看到，就又默默无闻地从一个教师名人转变成了一个文化名人。
我给自己写出了机会，也写出了一条崭新的路。
2009年，我调入了文联，如愿进城，开始了一段和文字走得最贴近的路。我写作，我选稿改稿，编辑杂志期刊。我的工作就是写作。我写，写，写。写的目光迷离被别人当做呆头呆脑的傻子。我并不讨厌别人这样形容和称呼我，我享受着这样一个称呼。因为那就是我名副其实的真相。我就是又傻又呆又痴的一个状态。现在想想，那时的我多么可爱，又多么幸福。
但那只是开始。开始是好的并不意味着走向也有多好。由于特殊的时代背景，文联的工资体系相当复杂，财政开支人员和自筹人员工资混杂一起，赶上县财政紧张并且工资涨幅大的时期，我们这些财政开支人员的工资就会受牵连。该涨的工资不涨或者少涨。接连几次下来，内心有些不平衡，随着工资差的越来越多，情绪一度排山倒海。开始怀念那些工资被财政局直接打到工资卡上的那些日子。
一次县里红酒节活动征文，我的一篇征文被领导一眼看中，就有了去宣传部工作的机会。我满口答应。当时我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起调入部里。领导把她关系放到报社，把我的放到隶属部里的网站，她跑跑走走做采访锻炼体会磨练，我安坐办公室管理网站写个专版，也方便伺候上学的闺女。工资的问题迎刃而解。网站工作熟悉了，必要时迎合县里大活动写个专版，写作专长自然是我最显著的标签。时间流转，一年年变老，在网站也不再受那份新人之虐。一切都往安稳的方向发展。顺遂着我奔五的年龄。我多么期待这种状态能一直延续到我离职。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和精力写作。写作。写作。
可以，突如其来的机构改革，破碎了我的一切。
三、
十多年的时间了，你们可能都不懂得我和文字的这份情。其实在我和文字之间不该加上这么一个和字。因为我们早已融为一体。我不能没有它。我的文字离开我也成为不了它。它沾染着我的秉性我的气血我的思绪，占领和解释着我的灵魂，最完满精准地表达与诠释着我是谁和我的状态。我更离不开它。离开它我的心会被灰尘塞满，我的灵魂会衰竭窒息。我也不能离开它太久，甚至不能超过一星期。否则我就失魂落魄魂不守舍，心会如同被烧烤一样焦灼不安，仿佛天塌地陷将要来临。只有它在，我才是一个鲜活而自信的人。才是一个有着无限朝气的乐观向上的人。它是我的第二个爱人。不太正确，它是和我的爱人并列的第一个爱人。它也是我的唯一。它能够代替爱人照顾我安慰我鼓励我。能够微笑着真诚地看着我。能够耐心地观察着我的神思，揣摩着我的心情，努力而小心翼翼地为我解心结，让我快快乐乐幸幸福福地活着。它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在白天时永远看到太阳，在黑夜时永远看到星星。它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却总是善意地跟我说这些。这样缜密而精致的爱意唯有它能给予我。
所以说，我和文字的感情你真的也许不懂，除非你遇到了一份真正的爱情并且正在体验着这爱情。
其实，我真的是怕这工作节奏的快吗？
难道快节奏的工作，会把我的身体搞垮吗？
真的不是这样子啊。
我只是怕，我的工作从此与文字真正的脱节。我再也没有精力和时间，约会我的痴情爱人啊。
我怕，在我困惑时，我不能再和它谈心倾诉。在我忧伤时，不能聆听它的开导与劝慰。我的有限的好时光，就这样被一大堆所谓的我的正八经的工作给肢解，到那时，我和它只能苦苦地隔海相望，却不能相拥相慰，没有它的参与与指引，我未来的路将怎么走？怎么走呢？我的精神世界，怎么能置换出清新的空气、培植出鲜嫩的花草呢？
害怕是一种深度下陷。因为害怕与文字的彻底隔离，有段时间，我甚至如同失恋般夜不能寐、味如嚼蜡。我的心仿佛在经受着水与火的炼狱。那个时间，每每有些时间和精力，我便发疯般地与文字约会。我真的无法想象，倘若真正地离开了它，我的生活将进入一番什么境地。
接连几天的喧嚣，疲惫。此刻，夜阑人静。终于稳下来了，自己真正稳下来的时候，精神世界里才会隐现出一条和文字约会的幽径。
为了能把握一切和它约会的时机，我早已把电脑从书房搬到我卧室的床边。电脑桌被擦得一尘不染，一盆很小却精致的盆花摆在电脑桌一角的台灯旁，仿佛时刻在等待着一个隆重的降生。盆花叫什么名字来着？忘了，只记得它的名字既别致又吉庆。记住这份寄寓就好了，就等于把一种美好的感觉驻扎心里了。
此刻，电脑开着。嘤嗡的风扇声在万籁俱寂的高楼卧室里嚣张起来。前几天，我曾被这嚣张的风扇声彻底打败，搬着电脑主机走了好几家电脑维修部，却被逐一告知风扇质量完好。才猛然感觉，一颗原本脆弱的心，完全有可能被任何东西击垮。
那么，一颗原本坚强的心，又能被什么所击垮呢？
一份原本笃定的情，又能被什么所疏淡呢？
一颗心才是根本。只要在心里生根发芽的东西，有什么能把它给弄走呢。好比爱人。即便走到天涯海角，天各一方，甚至阴阳两地，那份真实而温热的情，不也踏踏实实地安在？如同人在身边时一样？
从此以后，我要把晚上看电视和视频的时间真正收回来了。我要在夜晚约会我的爱人。一个小时，或者更多些。但不能太长，影响睡眠。我要保证我们的爱健康、长久。我要为它爱自己的身体，注重自己的健康，因此，我要护好我的睡眠。它嘛，要为我简洁些，再简洁些，一针见血地直达本质， 用实际行动，暗喻我努力寻找缔造生活和生命的简洁。
我把你装在了心里，我们会有固定的约会。因此，我不再慌乱。不再忧伤。
白天，我自自然然心态平和地走近工作的快节奏。
夜晚，我安安静静心如止水感受与你相约的美好。
思绪过后，文字如柔水般缓缓淌来，莹洁如月光。一颗心又恢复了曼舞的姿势。我听到了夜的呼吸，好匀净空灵。
在另一个夜里，你好好等我吧。在另一个不会太晚的夜里，一切的美好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