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叙事散文

叙事散文

[原创] 远方的祖屋

2020-12-14叙事散文拈花微笑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50 编辑

            远方的祖屋一些梦境如同远去的记忆,令人模糊得生至恍惚。所以我无法确定,我是先看到了祖屋,还是先看到了祖父,只是当祖父粗糙的大手打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50 编辑 <br /><br />            远方的祖屋
  一些梦境如同远去的记忆,令人模糊得生至恍惚。所以我无法确定,我是先看到了祖屋,还是先看到了祖父,只是当祖父粗糙的大手打开祖屋的第二道大门,“吱呀”的一声,我醒了过来。依然辩不清自己的意识,是停留在遥远的梦境中,还是随着年轮一起放逐在这离家一千多公里的他乡。拉开窗帘时,冷冷清清的雨,朦胧了远近处稀疏的几盏灯火。
  事实上,我是很久没有看到家乡的祖屋了,我亦是很多年,再也没有见到我的祖父。
  印象中,祖屋总是无穷的大,任我站在屋内的哪一个角度,便是如何也看不到一个尽头。所以直到祖父去逝的时候,我仍没有数清这幢森严的大屋里,到底有多少道侧门,多少间偏屋。
  我并不知道的。我想儿时在家的时候,也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然我完全可以从祖父那里得到核实。因为在那个年月,祖父总是用他粗糙的大手,牵我走遍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祖父的另一只手,是必然要提着一个朱红的油漆桶,祖父牵我走遍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实际上是在巡视着屋内的哪扇门掉了漆,哪道门柱要补色。这个时候,祖父会和我唠叨着一些关于祖屋的话题。
  从祖父的唠叨声中,我知道这幢大屋是我祖父的祖父手中盖起来的,听说我祖父的祖父十年寒窗如一日,终于博得了举子这一称号。秀才不值四两肉,一举成名天下知。我祖父这样跟我说,我猜测着四两肉的份量,却并没有往更深处去想,四五岁的孩子,只关注祖父的祖父中举后的披红挂绿和吹吹打打。
  那时候哪只这么一幢啊,从这里往西走,一路数过去,十二幢,都这么大,都是我们家的宅子,一色的朱红。祖父这样比划着,红彤彤的油漆刷在斑驳的门窗上,将祖父满是沟壑的脸,映得亦是红彤彤。
  我祖父只有留下这样一幢给我了。祖父感叹着,祖父说这句话时,会停下手中的活什,感叹着,似乎在沉思什么,抑或是回忆,我分不清楚他的眼神,然而祖父的语气,确乎是混合在浓重的油漆味中,和着祖屋特有的苍老气息,嗡嗡的伴着回音在屋内回荡。
  每一年的春节,祖父总是这样牵着我,提着油桶,仔细地刷遍每一个角落,可是真的不能否认,无论是门墙还是壁面,一道道裂痕,已不再是油漆可以掩盖得了。就像祖父的声音。在岁月中已是渐趋的衰竭。
  或者是因为一年才回祖屋一次,所以一些触觉总是没来由的敏感,祖父的唠叨声中,我似乎闻到一股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消失,而一些忧伤和恐惧,便是没来由的将我袭扰。即便是在春节那样喜庆的日子。
  是的,每年回祖屋,是大年三十的一大早,那么的喜庆。父亲抱着我,有时候是由我哥哥牵着,远远的,就看到象征性的两扇朱红大门,矗立在高高的石阶上面。
  “吱呀”的一声,祖父总是在恰如其分的时候,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打开大门上的小门,探出满是白发的头,然后朗朗地笑,“哐当”,大门开了,门上的铜拉环因受力撞击在大门上,发出一声巨响,“敏——儿……”祖父拖长着声音,这样叫我。“俊儿。”祖父又回头这样叫我哥哥。
  父亲笑着,门前的两只石狮子,半醒半酣的立在那里,凝视着我们祖孙三代人。
  穿过第一道大厅,又是“吱呀”的一声,祖父推开了第二道门。我是极喜欢祖父推开第二道门,一屋的亮堂会迎面而来,一股沁人的清甜——迈进第二道门,还要穿过三五米的走廊,才进入了二厅,而这走廊是露天的,雨天的时候,会有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若在晴天,便有阳光斜照进来,照得石阶脉脉的黄。倘是把手抚摸过去,触到的是那般地光滑和温热。石阶旁边的老井,历经百年,依然清凉。石阶中央的平台,种过许多的花草,我没有见过当年百花盛开时的场景,然在想象中,必是无以伦比的枝繁叶盛。天天被祖父抓着背书,祖父指着石凳这样对我说。有没有挨戒尺,我去揪祖父花白的胡子,祖父呵呵地笑,并不躲闪。
  大叔,二叔,三叔他们在二厅前候着,回来了?他们这样问父亲,回来了。父亲这样回答着。而我早已是随着祖父进了他的卧房,揣着厚实的红包。
  再出来时,已是抑制不住地兴奋,一蹦就进了第三道大门,小心,小心,祖父叮嘱着,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上,只是跳跃着,拽着祖父的手,直奔主厅。父亲和叔叔他们拖着长长的大鞭炮,几百平方的大宅登时热闹了。火红的烛光将每一张脸都照得熠熠生辉。祖父的脸,便是特别红光了起来。
  儿孙满堂。年幼的我早就明白祖父的心境。只是并不明白,一年一度这样热闹完后,祖父在这样的一幢大屋里,是如何守着期盼和寂寞。
  这里举办过我祖父的婚礼,举办过我父亲的婚礼,举办过我的婚礼。你父亲也是在祖屋里成婚的,然后便另辟了他处,而你大叔二叔他们,虽然常回家居住,却并无太多的气氛。春节的时候,祖父提着油漆桶,会这样对着我叹息。那个时候叔叔他们忙着打牌,父亲忙着张罗从上到下一个大屋的对联,无外乎是“紫气东来”、“春临满院”这样的一些话语,太多了,实在想不出更好的了,父亲无可奈何的说。以前到处都是挂着大红的灯笼的,祖父这样叹息。
  我害怕祖父这样的叹息,在我幼年的隐约中,总觉得要遗失的东西,可能就是随着这样的叹息而去。于是,大红的对联和朱红的油漆下,我时常心里生起了恐惧。我握紧祖父的手,粗粗糙糙,硌得我生痛。惧怕便成倍地开始滋长。
  这种惧怕无限度的蔓延,是在一九八八年,父亲把祖父接到我家里,空空的眼睛,蜡黄的脸。祖父病了。父亲这样说。我悚然了,握着祖父的手,嶙嶙的瘦。泪,便掉了下来,而祖父,竟已是说不出话。
  无济于事。一九八九年的春节,分外的冷清。我们谁也没有回祖屋,祖父也没有能够回去刷油漆,一年内,转遍了大小医院,父亲终日守在祖父的床前,而祖父终是没有康复。三月,祖父比划着,枯瘦的手,急切的眼神。父亲明白了祖父的意思,把他从医院又送回了祖屋。
  远远的,大门还是高高地矗立在石阶上,耀眼的朱红,走近时,却已有了太多的裂痕。祖父颤微微地抬起枯瘦的手,抚摸着大门,两道浑浊的泪,顺着祖父脸上的沟壑,滴在石阶上。
  门前的两只石狮子,依然半醒半酣的立在那里,默然地注视着我们祖孙三代人。
  “吱呀”,父亲推开了第二道门,迎面而来的亮堂和清甜,平台上的桃花梨花都开了,只是姹紫嫣红的一片,衬得厅内的墙壁,愈发的驳落。大叔、二叔、三叔他们早早在二厅前候着,却是都没了言语。几百平方的大宅,幽幽地寂寂。
  一九八九年四月,桃花梨花落了一地,祖父也离开了我们。白色的蜡烛昏黄了祖屋的每一个角落。魅魅的沾着离别的眼泪。
  怕了花落,许是从那年开始。而心中自此明白,一些东西,纵是如何担心,都是徒劳,这世界上,要走的人,总归是要先去。
  祖屋,是再也没有回去了,自祖父离去的那一年。怕看见门前半醒半酣的那对石狮,怕看见平台的老井,怕看见门窗上斑驳的裂痕。而我也想象不出,没有祖父的红包,我要如何抬脚迈进第三道大门,空荡荡的大厅里,又会如何回荡着祖父的叹息。
  一九九七年,我离开了家乡。九八年,我哥结了婚。他新婚的房子,与祖屋相隔已是太远太远,当热闹的喜乐奏响时,我突然想起了祖父,想起他“吱呀”的打开大门,想起他拖着长长的声音,叫“敏——儿……”,想起他回头叫我哥,“俊儿。”
-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