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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缅怀启叔

2020-09-17叙事散文印度洋海龟
2019年的春节,阴雨连绵,即便在南方,也感觉寒气逼人。不过,中国人的春节总是喜气洋洋,如意吉祥,因为这个节日是每个中国家庭几代同堂大团圆的美好时光、开心时刻。启叔早已进入耄耋之年,用句时髦话说,他是实实在在的90后。启叔子孙满堂,他有两个

2019年的春节,阴雨连绵,即便在南方,也感觉寒气逼人。不过,中国人的春节总是喜气洋洋,如意吉祥,因为这个节日是每个中国家庭几代同堂大团圆的美好时光、开心时刻。
启叔早已进入耄耋之年,用句时髦话说,他是实实在在的90后。
启叔子孙满堂,他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两个外孙,一个孙子。他的子孙从小到大没有一个是叫人费神的。大女儿是77届工科高材生,二女儿曾经是省体工队的排球运动员,儿子是三甲医院的大夫,三个孙子个个是学霸,分别毕业于中山大学、清华大学和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在香港、北京和上海为人民服务。
今年春节,启叔秋华婶一家特别热闹,因为女儿、女婿、孙子、孙媳,还有曾孙都回来了。中国老人们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相同的愿望:子孙后代兴旺发达。他们不远万里,回家看望两位老人,给启叔和秋华婶带来的不仅有欢快和愉悦,还有对自己一生辛苦付出的满足,愿望成为现实的确认。
春节过后,启叔驾鹤西去,离开了我们。秋华婶说,他是静悄悄走的,很平和,很安详。我想,启叔应该是了无牵挂,含笑九泉。
启叔自幼勤奋好学,在广东焦岭一所教会学校读完高中后,考入广东南华大学。1949年是当代中国人记忆深刻的年份。那一年之前, 蒋经国麾下的青年军在南方做了极大的努力,想把青年学生全部带走。启叔是为数不多的能够顶住宣传和诱惑,冲破重重压力,拒绝去台湾,憧憬新中国的学生之一。
赣南盛产钨矿,是中国重要的有色金属生产基地,作为赣南的首府,赣州是个名符其实的“钨都”。解放后,共和国刚刚建立,党和政府就瞄上了这块宝地。苏联专家坐镇赣州,许多北方来的军人脱下军装,成为一座座矿山的领导者和生产者。他们撸起袖子,招兵买马,准备大干一场。那时启叔20出头,他只身来到赣州,顺利通过考试 ,成为新中国自己培养的有色冶金系统首批管理干部的一员。当时人才紧缺,知识分子特别金贵,那些南下干部们身经百战,干劲冲天,很多人却大字不识几个,启叔对他们格外尊重,诚心诚意地帮助他们。老革命们很信任他,认为他品学兼优,年轻有为,堪负重任。
启叔工作积极、踏实、一丝不苟。他先后在多个矿山实践和体验,学习和工作,一边刻苦钻研,一边向前辈虚心请教,很快就熟悉了矿山的管理工作和采矿的程序和技术。几年后,上级调他到赣南冶金工业局负责一个部门的工作。赣南冶金工业局是国务院冶金部的直辖单位,启叔在这里为中国的冶金工业奉献出自己的青春和才华,一直到该单位被调整撤除。后来,启叔到了一线生产单位,他在赣州精选厂负责生产工作,还在《中国有色冶金报》发表了多篇论文,并荣获全国有色冶金系统“优秀统计师”称号。多年来,他尽心尽力,特别注意安全生产。不过,还是出了一次事故。有一天,他骑自行车上班,通过一段下坡路时,因为路面不平整,自行车老旧,自行车的钢架震断了,结果把腿摔坏了。
启叔为人忠厚诚恳,一生光明磊落 ,对自己从事的职业、献身的事业非常倾心、非常热爱,可谓一往情深、从一而终。由于他出色的工作表现和正直不俗的性格人品,解放后不久,他就是中共党组织的建党对象。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国共产党刚坐上江山,一身正气,卯足了劲,领导全国人民建设新中国,真个是“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自解放以来,申请入党的知识分子比比皆是,能够入党的知识分子却寥寥无几,对党员的要求很高。因为我们家的成分不好,党对启叔的考验期很漫长,但他从不气馁。启叔成为中共党员,很光荣,我们整个家族都感觉光荣。
启叔是我的长辈,我跟他接触很多,他对我影响很大。许多事我很难忘怀。
记得是54年还是55年的暑假,我八、九岁,一个人拎着行李,从泰和去赣州。那时的社会治安比现在好,没有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到赣州后,我叫了辆黄包车拉我到西安路大埠钨矿找启叔。这是我头一次看清启叔的模样,他戴着眼镜。我在和平路10号与叔叔婶婶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那是个大宅院,住了十几户人家,除启叔外,全是南下的北方人,他们的孩子都跟我差不多大。叔叔、婶婶白天要上班,我在大宅院跟这些北方来的孩子成天泡在一起,很快就学会了极标准的普通话。后来我读中学时,演讲比赛老是在前两名徘徊。星期天最开心,叔叔带我上街、逛公园。一路上,他会不停地说,问这问那,有个问题我至今记得。他问我长大要干什么,我说开车,他说没出息,为什么不开飞机。玩累了,叔叔就带我去他们单位的食堂,在那里用餐的几乎全是北方人,供应的全是面食,我第一次品尝到了面条、开花馒头、包子、水饺的滋味,觉得好吃极了。
1959年,祖母、母亲和她的五个孩子、小姑和她的儿子、刚失业的景叔齐聚赣州,打算在这里长住。启叔是东道主,也是一大家人的主心骨,上户口、找住房、找工作、母亲读师范、小姑上卫校都是启叔在默默地操作。那时,我辍学在家,只读完了四年级,没有转学证,上不了学,启叔亲自带我去报名,直接报考初中。我在赣州六中读了两年书,这两年很风光,成绩单很靓丽,几何100分,这跟启叔的鼓励和启发密切相关。那是我阅读量最大的两年,几乎读遍了当时出版发行的所有“名著”,像《林海雪原》、《青春之歌》、《金陵春梦》、《烈火金刚》、《野火春风斗古城》等等。这些好看的书都是启叔从图书馆借出来的。
由于命运的安排,我在福建宁化生活了两年,在武平工作了三年,这两个地方都是赣州的近邻。每年探亲假路过赣州,我都住在大华兴街叔叔家,一住至少三五日,长则十几日,不由自主。启叔言语不多,但语重心长,听了他的话,你心里会觉得踏实、安定,获得力量和勇气。
还是命运的安排,1975年,我进了江西水电工程局,干的是完全陌生的工作——修推土机。最难办的是,我不是以学徒身份进去的,非出洋相不可。在我为难之时,启叔寄来了一本厚厚的书,这本《内燃机构造与原理》陪伴了我整整三年。 1982年,我在九江教育学院工作,启叔出差路过九江,他来看我。我请一位善烹调的同事掌勺,在我的陋室招待启叔。当晚,我送叔叔回招待所,在甘棠湖畔,在月光下,我们步行了几里地,他说了许多我们家的往事,还有就是鼓励,有句嘱咐我一直记得:多看书,做好自己。
启叔离开了我们。他给后人留下的不是金钱,不是房产,是美好的回忆。 我们永远怀念启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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