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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语言里的灯盏

2020-09-17叙事散文房子
语言里的灯盏早先所有语言都躺在书本里,后来,它们从我身体上生成,迈着长腿奔跑过来。我居于语言花园里。那非实体花的开放,而更有一种迷人的魅力。仿佛人与人,从似曾相识,到分离,到再遇见;那些站点,都得到了灵魂的确认。那天,我听到语言发出的声音,

语言里的灯盏
 早先所有语言都躺在书本里,后来,它们从我身体上生成,迈着长腿奔跑过来。
  我居于语言花园里。那非实体花的开放,而更有一种迷人的魅力。仿佛人与人,从似曾相识,到分离,到再遇见;那些站点,都得到了灵魂的确认。
  那天,我听到语言发出的声音,色彩、味道、气息,从一张口中流出,震动周围的空气,仿佛一只可爱的小动物,向我致意。
  语言照亮了内心。在通往语言的道路上,一个人的幽暗孤独,孵化出一个巢穴,那些生物们的子民,在大地上,用无声的语言倾听我,而我报之以回听。
  语言站立起来,在那段时间,它陪伴我,向远处走。那颗寂静温柔的心,合拢着花蕾,缓慢地打开记忆,语言幻化的触须,像纤细的手,抚摸我的意识树身,悄然缠绕攀援。
  “那曾是谁给我留下的喻体呢?”恍惚间,我看到过去遇见的人。而每一个词语从一张口中的吐出,仿佛一朵莲的开放。海德格尔说:“在语言中,大地对着天空之花绽放。”
  我听信语言的描摹:横卧在泥土里的树根,到了僵硬泥土的松动时,无数颗粒,叫醒了根系内的力量,那些表象为嫩芽的生命,向外延伸、突围,开辟出一条道路,把万物聚集过来。
  “我回到语言本身,接受它的召唤,它打开我灵魂的黑暗房间,然后我们促膝长谈……”
  那些夜晚,水滴就是水滴,晶莹闪亮;芬芳的植物气息从枝叶里散发出来,微苦、纯香;一丝甜淡,从语言里跑出来,密植于我的体内,像一粒粒种子,还原大地上的生长。
  我幻想一个人带着语言,从远方来。我在寂静的一间书房,回想离开喧嚣的人群,穿过街上的车流,无须想此时、此地,我正走回和语言重逢的道路上。我庆幸不为人知的无形之路上,内心充满的寂静等待。
  我坐在一张椅子上,寂静的内心出现了土壤。我被生长着的植物包围,枝条、树叶,泛溢出光泽,象那个能说出这样语言的人,让我感受到了清洁和爱。
  风在流转,植物发出欢愉的叫声,低沉,柔韧,具有浸染的渗透力。此刻,语言变成了沉默的力量,打开那些物的闭合机关,身体的细胞象一滴滴水,闪着亮光,分成更加细小的光点,它们让知觉进入清醒而又迷醉之境。
  毫无疑问,那是语言为境遇创造的诗意。
  这个语言的巅峰时刻过后,一切境遇,像潮水退回河内。仿佛一个梦醒之后,我回到没有语言的人群之中。我再次听到了喧嚣,大地突然空旷起来,语言神秘消失。而那个将语言变成立体景象的人,从我身边隐退。
  不知过了多久,我幡然醒悟,寻找语言的出处。打开窗子,看着渐次视野里渺小的物的景象。语言,已若有若无。我依然在怀想语言在灵魂里密植的暗号,恍然而疼痛,一机灵,就感受到那丝丝缕缕的撕扯。该如何应对它们?而在这天空之下,寻到仪式的内容:面对它们,折身,拜别,体会它们的不能承受之轻,或者之重。
  天空里藏满了消失的讯息,在知觉里,比死亡更空旷。那浮动的云上,象寒冷封锁住一切,变成透明而薄脆的冰。我不接受,一场暴雨后的五月,颠覆了语言描绘过的场景。而语言也到此为止。
  摸摸窗框,身上的衣服,吹过脸上的风,它们是五月本来的样子。记忆与眼前之间,在那个空旷之处,虚设出影子,面朝我,躬身,一揖而去。然后,大群的飞鸟浮出,发出长鸣:有谁知道,叫声向我传达了怎样的讯息?!
  我去寻找家乡,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家乡变成了故乡。故去的场间、石磨、柳树、河塘,还有一个个我记得原貌的人,它们在梦里,忘记了别离,只是重新制造了虚无的重逢。
  故地又生。在那僻静处,我居住了十年之多。离开它的荒僻冷凉。我骨子里,再一次看到以语言生成的一揖长别。“靠什么度过了那么漫长的时间?白天和黑夜拉长的时光,是怎样的?”
  那一天,衰愁悄然到来,生成一种空间的踞离,一揖之别的踞离,遥遥无期。唯一的方式,是和语言建立新的联系。这仪式,加深了印记,并以记忆的方式,打开身心的另一种空间。
  那儿,太阳落下,我被车带着,隐退般从站台消失。我常想一个站台的空境之中,我被语言随意剪辑、拼接,像一片又一片的云,挂在灰暗的天空之中。
  我逃走了,到了以语言生成的新城市。天地一下子宽阔起来,每一条路,每一棵植物干净得让人惊讶。它们比对着,过去那个小城的逼仄、灰脏、破旧,象语言描述过的灰头土脸。沿着时间生成的此刻,我回溯:在站台的人群中,一个人在向另一个人一揖而别。落日如虹,渲染了两个陌生人,一前一后离开站台的身影。它们在安静中,进入了我心中疼痛的语言之境。
  车子开过长堤,轻烟笼罩着河水,不知天睛之后,又该是怎样一副模样。
  渐渐的,生命在我寻找语言的过程中,拉长,趋于衰老。在静谧之处,语言象蜻蜓在中午的阳光里飞动。光是这些翅膀飞翔的背景。如果光被带走了,消失了,我还能看到澄明的翅膀吗?它们还能带来隐蔽语言之光吗?
  那一刻,所有从心中生成的语言,从每一件细小的事物浮出,而创造语言的上帝在看不见的地方,被我的想象请出。我隔着一条河水,凝望那个说出内心语言的人。
  我在沉默之中观望,缄默之口里,遍植了时间的倒影,它们进入我语言的血脉之中。
                   2019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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