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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回忆二奶奶"

2020-11-23叙事散文絮儿飘香
回忆二奶奶题记:二奶是爷爷的第二个老婆,理所当然的就成了我的奶奶!一、冬趣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阴冷了许多,但终是等了一个暖和的天气回了一趟娘家。儿时的乐土早已被一栋三层教学楼占据了,当年的人和事在孩子们的读书声中找不到一点痕迹。大人为各自的生计
          回忆二奶奶
  题记:二奶是爷爷的第二个老婆,理所当然的就成了我的奶奶!           一、冬趣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阴冷了许多,但终是等了一个暖和的天气回了一趟娘家。   儿时的乐土早已被一栋三层教学楼占据了,当年的人和事在孩子们的读书声中找不到一点痕迹。大人为各自的生计忙碌着,小孩也早早的送进了学校,而我心中的那份甜美却被一种全新的东西激荡的溢出了心扉。   常记的小时候,每到冬天,奶奶都会经不住我的死缠烂打而牵着我到麦场边去晒太阳,那是全村人的“闲人”聚集的地方,东家长西家短的事都是从那里发布出去的。为了占一个好位置,早早的就有人出了门,大人小孩,男人女人一溜子摆在墙角处,有的蹲着,有的靠墙站着,有的撤一把麦草铺在地上坐上去,也有的干脆脱掉一只鞋垫在屁股下面,脚底攒了一冬的污垢透过破毛袜被人取笑时,也不觉的丢脸;女人则做着手里的针线活,或抱着孩子边唠嗑边不停的在孩子头发中翻找;男人们有的打扑克,有的胡吹乱侃,也有的两手筒在袖子里微闭着双目像是享受太阳的爱抚又像是听着乡亲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那样子比做神仙还逍遥悠闲!奶奶也抓来一把麦草铺在地上盘腿坐了上去,我一扭屁股就坐在她的怀里,看着婶子、姨娘帮小伙伴抓虱子的舒服劲,我便缠着奶奶给我也挠痒痒。奶奶就分开我的头发,从里面找虱子和虮子,不到半分钟奶奶便说找到了,嘴里还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我便大声喊着“给我一个,给我看一个嘛!”“好好好,给我的乖孙女一个!”奶奶说着便捉下一只来,我伸出手去接,可还没看清楚,奶奶一松手,那怪物已掉在地上,奶奶惊慌失色的一把推开我,爬在地上贴上脸去胡乱寻找,“死妮子,掉到地上会种出很多儿子的,它的儿子不但爬上你的头咬,还会跑到全家人的身上,不得了了,我的乖乖,不得了了……”在奶奶的叨念中,我吓得大哭起来,顾不得新穿的花棉裤也跪倒在地……。奇怪的是每次总是奶奶先找到,她用手捏得紧紧的在我眼前一晃,两只大拇指对到一起狠命的一用力,咬着牙喊道“去死吧!想生儿子来咬我乖乖,门也没有”。看着那只不知是虱子还是虮子的小东西壮烈在奶奶像门前榆钱树皮似的大手中,我摸着满脸的泪笑了,奶奶一把拥住我很认真的问:“小乖乖,再抓一只给你看吧!”我头摇得跟棒郎鼓似的再也不要看了,我可不想让它种些儿子咬我。奶奶笑眯眯的又对我说:“这才对嘛!你头上根本没有‘特务’,是奶奶逗你玩呢!”想想刚才,我又委屈的要掉眼泪。   “我有宝贝疙瘩?”奶奶看我泪汪汪的样子,又出了一招来哄我。   “要,要,要”我伸着小手一连声喊着,奶奶又乐了。   “转过身,背对我!”奶奶故做神秘的命令道,我听话的转过身去,一会儿就听得奶奶喘着粗气找东西的声音响起,便偷偷的斜着眼看,只见奶奶低着头,弯着腰摸摸索索的翻着她大襟子衣服的口袋,像翻猪大肠一样花花绿绿的物件全倒了出来,在碎布头、馍渣滓还有小纽扣中找出半节红头绳,又挑出一点布片片扎起蝴蝶结来,别看奶奶的手现在像老树皮一样粗糙,听说年轻的时候,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刘家沟有一个既赖看又能干的刘秀英呀!不知想煞了多少小伙子?要不是我爷爷的一袋玉米救了她老爹的命,说不准早是别人的奶奶了……。再看现在,奶奶扎个蝴蝶花得费多大的劲呀!你看她举着手里的东西,离眼睛一尺开外才能看清,奶奶真是老了!蝴蝶结还没被奶奶完成最后一道程序——自我欣赏,已被我拽在手里。“坏了,坏了,还没扎结实呢?”奶奶边喊边揪住我的胳膊夺了去,在大伙儿的笑声中我又乖乖的坐回奶奶腿上,任由她摆布。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我的头顶便有一只会飞的蝴蝶栩栩如生立在上面,只要我一动它也会跟着煽动翅膀,看到小伙伴羡慕的眼神,我更是云里雾里的在麦场上奔跑起来,惹得大人大笑着不停的夸赞,而小孩子就只有哭的份了。奶奶却不愿看到小孩子哭,这时她又找来高梁杆拨去皮做成“眼镜”分给他们,片刻之间,麦场上的娃娃都成了学堂里出来的教书先生,摇头晃脑的背着奶奶的杰作“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一来二去的,奶奶成了村子里的“娃娃头”。而我则成了最“时髦”的“千金小姐”。因为大戏里都这样说的,我们能知道的也只有大戏里的小姐或状元。如果哪个男孩子被称为状元,他就有马车坐(由四个人手挽手组成),还有护卫队,真是威风凛凛。而我的哥哥和弟弟也难有此雅号,他们常常把“三字经”背反,也常常把奶奶编的眼镜还没戴周正已大卸八块,所以我是唯一一个让小伙伴羡慕的死去活来的人,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奶奶的恩赐!   早先就听别人说,我刚生下时,奶奶一看是个没“带把”的,就满心满脸的不乐意,差点在肥皂水里把我淹死,只到快三岁时发生的一件事,才彻底改变了我在奶奶心中的地位。那是一个雪后初晴的日子,天冷得缩在热炕上不敢下地,母亲从麦场里背回来烧炕的柴禾,我本来站在奶奶的炕头上玩耍,母亲的惊叫声惊醒了暖热炕的人,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我已溜下炕去,正用一双小手把柴禾从母亲的炕门口抱到奶奶的炕眼里,火光已漫延到了炕眼的外面,我的头发,眉毛也烧去了大半,若不是发现的早……!奶奶并没像以前一样骂我,而是跳下炕抱着我一个劲的问“小乖乖,烧到哪没有?小乖乖……”。我至今还能感觉到奶奶怀里的温暖,也许从那时起我就腻上了奶奶并成了她的“小乖乖。”            二、年事   腊月好像在睡了一觉之后就不期然的来了!   奶奶最忙碌最开心的日子好像就属腊月,这时候可以放下手头的所有活计,全身心的投入“年”的准备工作。其实说开了,就是杀猪、蒸蒸馍两件大事。杀猪那是男人要做的事,而蒸蒸馍就非奶奶莫属了。到了二十七的晚上,奶奶就用玉米面、黄豆面及很少量的麦面混在一起发一案板的面团,准备好柴禾担满水缸,到了第二天天不亮就开始做了,我母亲就是她得力的助手……。足足忙上两天,好像能放馍的地方全用上了,什么筐子、篓子就连簸箕也不放过,白面馍馍刚出笼时,我们兄妹狠命的吃,到了晚上时看着白花花的馍馍直冒酸水,而这些馍一直要吃到三月三以后,那样第二年才能再吃上,不然会不吉利的。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等馍放到农历三月时,上面全生出了寸长的白毛或长满麻点,仿佛一个漂亮的白娃娃一夜之间长了满脸的麻子,着实不好看!而奶奶是万万不允许扔掉的,父亲就在火盆上烤,只到焦巴替代了白毛,苦涩的滋味替代了刚出笼的香甜时,奶奶看到我们紧皱的眉头难已下咽的表情,便语重心长的说焦馍吃上拾钱呢!我们兄妹就比赛着吃,看谁吃的多谁就能拾到钱。每当这时,奶奶就会欣慰的在旁边看着笑,时不时的惊叫一声“慢点吃,别噎着!”就像年三十晚上看我们吃肉一样,满足而安祥!再说三十晚上吃过肉和凉菜之后,奶奶就会在她视为珍宝似的大衣柜里取出我们的新鞋呀帽什么的,不待她放下,我们就抢过自己的急不可待的套在身上,然后爱不释手的摸摸这,看看那,但凭你怎么说就是不肯脱下来。小时候,往往是穿着一双新鞋、一件新衣服或戴着一顶新帽子迎接新年的。   “二月二,龙抬头!”过了这一天,才算过完年了,而奶奶早已按耐不住只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正月十五一过,她就把选了一冬的种子翻出来,从这个物件倒到那个物件,说是为了透透风通通气。奶奶总是不厌其烦的挑出发霉的、出虫的、太小的颗粒……,捡完玉米,又挑胡麻、豆子、麻子……。等她拾掇停当时,便开始下种了,乡邻们这才东借西找种子,而我们家只等一个好天气!奶奶常说的一句话我已记不清楚了,但我懂事之后明白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上天总是偏袒有准备的人!”        三、情韵   麦浪一潮涌过一潮,夏日的田地里翻腾着。   奶奶早已磨快了镰刀。天还没亮,家家户户已是炊烟四起,这时父亲便领着“赶麦场”的人上地去了,而奶奶却忙着做汤、烙馍馍,照顾我们兄妹吃完早饭之后,奶奶便挑着干粮上地送饭去。她扁担的一头担着一罐罐汤,一头用篓子装着馍、碗筷,汤匙等,我则跟在她的后面或跑在她的前面,一老一小一颤一颤的走在乡间小路上。时不时的奶奶就喊着牵上我走,她怕我掉到沟里或在路上摔得鼻青眼肿。奶奶担着担子走几步得换个肩膀,我也就跟着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但走不了多远,我又甩开奶奶,满坡跑着摘花,追着捉蝴蝶,眼看露水湿了鞋子也不管,忙的不易乐乎!等到了自家地里,别人都开始吃早饭,奶奶就提起镰刀继续割麦子,别说奶奶割麦子的速度就连“赶麦场”的人也佩服的不得了!而太阳一出来,我就再也捉不到美丽的蝴蝶了,它们的翅膀就中了魔似的,无论我想出什么法子也抓不到它们,就又哭着闹着抱住奶奶的腿……。这时,奶奶就会停住手中的镰刀,擦着额头的汗说:“早上的蝴蝶是因为一晚上没找到回家的路,伤心的泪珠儿打湿了翅膀,所以飞不起来了,而中午时被妈妈找到了,它们快乐的要回家,当然就飞的高飞得快呀!”听了奶奶的话,我急的哭了,硬要奶奶捉一只能飞起来的蝴蝶给我,奶奶看看天色再看看眼前一片黄澄澄的麦浪,终是放下镰刀,在奶奶的心里,还有什么比孙女脸上的笑容更重要呢?然而突然有一天我再也不要奶奶捉蝴蝶了,而是找遍自家院子的篱笆,把掉在花丛中的蝶儿轻轻的捉来,放在太阳能照到的地方,然后眼巴巴的陪着它等妈妈接上回家去。直到吃午饭时,奶奶还不见我的踪影,便吆喝着我的名字从一个角落找到另一个角落,看着奶奶急匆匆的身影从脚边走过,我却不敢出声,生怕惊吓了找孩子的蝴蝶妈妈,直到奶奶几个来回之后,终是从墙缝把我拽出来时,我还是不肯回去,奶奶就用吃西瓜作诱儿我便乐颠乐颠的回了家。   西瓜是奶奶留给姨奶奶的。姨奶奶是奶奶八杆子打不上的亲戚,但一直被奶奶帮抚着,我家有个大小事她也来帮忙,便越走越近乎了!可近两年姨奶奶身子骨没以前硬朗了,便只有逢年过节时走动走动,说来又有大半年没见了!这不,西瓜一上市,奶奶就用半袋高梁换回了三个,当天晚上,奶奶招呼来全家十几口人杀着吃了一个,而另外的两个是奶奶留给姨奶奶的,准备一割完麦子就去看她。我们兄妹常常看着西瓜口水直流,但在奶奶威严的目光下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奶奶生气时就连父亲也是老鼠见猫一样的害怕,更重要的是去姨奶奶家也有我的份,这是奶奶承诺过的!想想姨奶奶家屋后的那棵杏子早就熟透了吧!所以西瓜从桌子下面放了几天之后移到水桶旁,从水桶旁过完夏日最热的时日之后又放到麦缸里都是完好无损的。而奶奶割完麦子后又忙着碾场子,等粮食像山一样在仓里闪着金子般的光泽时,我又缠着奶奶去姨奶奶家,奶奶就摸着我的头说等忙完这阵子一定去!说这话时奶奶眼睛看的很远,声音很轻,好像说给我听又似乎说给别人听的!而奶奶的活总是排得满满的,这个没忙完那个又接上了茬。在等待的日子里,我常常隔三差五的悄悄溜到麦缸边偷看,生怕西瓜被老鼠捉了去或一夜之间被孙猴子偷吃了,每次看时都会把手插进麦缸里,只到摸到瓜皮才会放心的抽出手来,那瓜皮凉冰冰的摸着甚是舒服,我想在这个世界没有比它更好摸的东西了,那一刻好像能闻到黑瓜子吃到嘴里的清香,也仿佛感觉到了红红的沙瓤浸入心扉的甘甜……,不知不觉得汗拉子已顺着口角拉了一根长长的线……!   日子在奶奶早出晚归中划落了许多,当翻耕完麦田,割了豌豆、瓣回玉米,又要挖洋芋时,我流口水已成了全家共知的“密秘”,但奶奶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着庄稼,忙着屋里屋外的活。只到一日传来姨奶奶病重的下不了炕的消息时,奶奶才真是急了,但眼看着倒了一地的荞麦,任我父母怎么劝,她都决定割完荞麦就去看姨奶奶,只是一有空就念叨不知身体怎么样了,吃得好不好……? 没等荞麦割上场,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奶奶被姨奶奶的表侄接走了,麦缸里的两个大西瓜也被带走了,那是我第二天偷看时发现不见的。   后来,奶奶像讲故今一样流着泪说给我听。那一夜当她见到姨奶奶时,姨奶奶一口痰卡在喉咙处翻着白眼上不来气,奶奶一拳头击上去,只听“砰”一声巨响,伴着一股熏天的臭气黑糊糊的瓜瓤四散开去,奶奶“哇”一声就哭了,她的心像被撕开一样疼痛,哭声在半道上停住了,那些坏瓜瓤像姨奶奶喉咙里的痰也卡住了奶奶……!又是一声巨响,第二个西瓜烂了,红灿灿的瓜瓤溅的满地都是,奶奶这才接住了刚才的哭声,她晕晕糊糊抓起一把喂在姨奶奶嘴里,生怕她还没吃上一口就这样走了,奇迹般的姨奶奶吐出一口黄痰之后活过来了,不知是舍不得自己患难与共的老妹子,还是那放了半年的西瓜有了特效?总之她是活过来了,奶奶陪她睡,给她喂饭和她说家长里短的事,第三天清晨奶奶起床时,才发现无声无息的姨奶奶走了!赤裸裸的来又赤裸裸的去,干净的屁股下连一滩尿水也没留下……。   奶奶是十天之后被父亲接回家的。看上去老了许多,话也没以前多了,只是时不时的说上一句“她是有福的人呀!她不管我了!”看着奶奶萎靡不振的样子,对于那两个大西瓜的留恋我只有深藏在心底,再也没有提及过,只是在梦里流口水的事时有发生! 姨奶奶死后不到半年光景,奶奶就变成了“疯子”。她已经不关心面柜里是否要添面了,浆水缸的菜少了,也不关心猪圈的猪仔长大了还是肥了瘦了……。她起得比以前还要早,但不是忙于家里的活计,也不管我们兄妹的温饱,而是东家出来西家进去的窜门子,或把我家的物件随意的送给别人……。奶奶常常脚下不停的走,嘴里不停的说,至于说什么谁也听不懂,时间久了也没有人赖着性子听她说,乡医开了好多的药可病却时好时坏,常常在大冬天的光着脚丫子在雪地里跑,拉也拉不住。可我还是和奶奶睡在一起,无论她怎么疯,只要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总是留给我,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承认奶奶疯了。她跑到哪里我就找到哪里,而奶奶也最听我的话,总能在天黑之前乖乖的跟着我回家。常记得奶奶总有起夜的习惯,在她得病的那些日子里也不例外,经常会半夜唠叨着下去尿尿,我则躲在被窝里流泪,煤油灯下得奶奶好可怜好可怜!本来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满头的白发直直的竖着,眼睛深深的陷进眼窝里,脸上只有一层腊黄的皮囊裹着……。今天想来都有些毛骨悚然,而在那时我从没感觉到这些,既使在奶奶病重的只有用药物维持生命的日子里,我都要一手摸着她空皮囊一样的奶子才肯入睡……。想到这些我就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四、延续   在我八岁那年,奶奶病了三个年头之后,终于过逝了,至今已有20年。然而每次推开那个由奶奶的睡房改装的黑咕隆咚的粮仓时,都给人一种汗毛倒竖的恐慌,我明明看到奶奶那满头的白发直直的竖着,裂开嘴对着我笑……!所以当父亲要拆除翻新时,我第一个拍手称赞,奶奶便随着泥土化成了尘埃,再也找不到影子了。   说来奇怪,小时候曾那么迷恋奶奶,而长大后我尽然怕起她来,到底怕她什么却说不清楚。细细一想,恐怕是自己吧!怕自己不能有奶奶一样的气质,奶奶一样的魄力,奶奶……!   懂事之后,我便收藏并延用了一种奇特而又熟悉的品性——奶奶的善良、勤劳、爱憎分明!   以此来告慰奶奶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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