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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金色窟窿峡

2020-11-18叙事散文洪水河畔
金色窟窿峡我知道我极需要一次远行,我疲乏又躁动,心境中时常是迷茫在呼啸。坐在岁月的门槛前,不知所措地望着熙来攘往的人们,而上帝在我的头顶行走时,我竟闭着眼睛视而不见。于是我觉得需要一次远行——宁静、不矫揉造作的精神放逐,不带任何功利目的。窟
           金色窟窿峡
  我知道我极需要一次远行,我疲乏又躁动,心境中时常是迷茫在呼啸。坐在岁月的门槛前,不知所措地望着熙来攘往的人们,而上帝在我的头顶行走时,我竟闭着眼睛视而不见。于是我觉得需要一次远行——宁静、不矫揉造作的精神放逐,不带任何功利目的。

  窟窿峡便是我安妥自己的第一个驿站。那是朗秋季节,排山倒海般的油菜花蓊蓊郁郁成大片大片的金黄。金黄在这里已是一位阅历丰厚又冷峻的诗人,袖着手踱来踱去,寻找着被称为灵感的东西。灵感是风带来的,干干燥燥,偶尔与浴过霜的空气遭遇,竟成了一对刚柔相济的亲密伴侣,携了手儿往峡口这边过来,颇矜持地向我点点头便擦身而过。

  这里是花与树的世界,葳蕤傲岸,为造物主金屋藏娇般地凹在了几座石山的脚下。外边虽是阳光普照,峡内却是碧森森的阴郁,飕飕地盘旋起一种湿漉漉的氤氲。不知名的野果子悬在有些发白的枝条上,少了叶的陪衬倒显出生命的真实,绿的、黄的、红的都盎然着生殖的欣喜,欲滴着细微的声响。许多花美人迟暮地垂下皱痕斑斑的花蕊,短促的青春脆弱如火柴,握在小女孩手中,冉冉升起明亮,俄顷竟白发三千丈,粒粒灰烬渗入泥土,与野果子殊途同归了。

  即使这样,花和树仍是这里的主宰。无论什么季节,树在,便引诱人们登临揽胜。花在,小蜜蜂便忘了回家,养蜂人便忘了回家,峡谷里的每一条羊肠小道都是小蜜蜂的辙印,蜂戏东边花,蜂戏南边花,蜂戏北边花,蜂戏西边花,惬意融融。只是养蜂人老了,少了采莲女子一条白嫩肥美的手臂,浪漫的情调全狙伏在帐篷偶尔飘出的袅袅炊烟里。

  孤独的养蜂人年岁已高,裹了厚厚的羊衫子,龟缩在火盆边,铝锅沸沸熬出奶茶香,巴掌大的收音机正唱到“苏武牧羊已三载”,夸当夸当的鼓锣敲破了寂清。见着满车的红男绿女,像见着外星人,笑问客来何处,又曰原来是民乐。十多年前去过,时值霏霏阴雨不停,扫兴而归。我们都把养蜂人作了背景,搔首弄姿地合影,然后说再见!再见!

  车行半里外,才知道披荆戴月的教学生涯里,此情此景今生恐难重复,朗秋的窟窿峡并不都是金黄——那云朵般的帐篷,像一片帆,分明航行在厚厚实实的绿草坡上,雪白与翠绿的强烈反差,似乎没有归宿感,但它的生命又是那么真切而执著。

  这种强烈的生命意识,让我想起那些放弃自己的人———还没得到上帝的许诺,就以悲哀、悲伤、悲壮的方式急急忙忙或一步一回首去了上帝那里的人,海明威、川端康成、三毛、海子……全是灯影中墙上生出的手势,语言在飘浮中渗出,而哪一句又是我们凡俗之人能够懂的呢……这其中,海子又特别令我深深痛惜,他放弃生命那年仅仅25岁,绝对的年轻且才华横溢。海子生前,平凡质朴,“一个衣着随便,戴旧式眼镜,瘦小的外省少年形象的诗人。”在他“涉世简单,阅读渊博,像海水一样单纯而深厚”的脸上总浮动着叶赛宁的迷惘和忧伤。他想象自己就是叶赛宁:我是浪子/我带着水浪的帽子/我戴着漂泊的屋顶……结果他让自己脆弱的灵魂飘泊到万里长城东端的山海关,阴郁的火车用冰凉的齿轮将他的躯体整齐地分为两部分,“眼镜完好地垂落一旁,他的胃里干干净净,只有几瓣桔核,像他纯洁与占有很少的一生。”海子死后,有位苇岸先生在《关于海子的日记》中扼腕长叹:“海子离开我们,我们身旁空旷,坐在暗淡和怀念里,抚摸海子留给我们的诗歌……世界上缺乏了诗人,我们的精神黯淡,大地垂首默默无言。”海子因为死和他死的特殊方式,成为一尊神,掩在神秘的光芒之后,怀着多少有些病态的忧郁来睨视活得庸庸碌碌、毫无诗意的芸芸众生。而我却不明白:一个人以自绝生命来惊世骇俗。算是对生命的尊重抑或本身就是一种背叛……

  在我看来,自杀也分为两种。当百鬼狰狞,上帝无言,生成为苟且,成为粉饰太平的虚伪花环时,死,就变得比生更重要,也更英勇,老舍跳未名湖就属于这种了;而海明威、川端康成、三毛、海子们都多少有些矫情,它们似乎在舞台上演着自己的角色,当高潮不再,便以悲剧的美来代替趋于平淡的色彩,轰轰烈烈的倒下,四周溢满鲜花,人们为他们捶胸顿足、失声痛哭,舞台便徐徐和上帷幕……

  然而我们仍以无比虔诚的景仰爱着他们,包括他们病梅瘦鹤的气质。他们那颗哀美凄婉的心便像这峡谷间快要坠落的果子和过了季的花朵,给人惆怅。在芜杂的世界,我们多么需要这惆怅的片刻来安静自己、清洗自己,坐看闲云升腾,放飞思想。上帝不再了,他们便是繁星,没有繁星的苍穹将是我们人类怎样的悲哀……

  其实,一直觉得以金色来浓缩生命这个概念最为贴切而形象。金色代表富贵、辉煌、权利、荣华、情爱,所有人生中想追逐的东西。在稚嫩的绿色生长之后,金色是硕果累累的大树。就像我们这些走出峡谷的人们,以为美丽的景致已因峡内的旖旎———草地、帐篷、养蜂老人而极尽风流之后,竟见到开阔的原野上种植着万顷波浪翻滚、排山倒海的油菜花,全是深绿色的肥叶捧出金焰般的花靥,在阳光下大口大口的呼吸,像喜爱黄色的梵高那样强有力地呼吸着,光艳四溢,夺人的美丽。我听到上帝的脚步声,弥漫在每株油菜花的呼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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