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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人在寒溪

2020-11-17叙事散文jiangjianming
人在寒溪1.我在寒溪“月下追”的典故,是上初中时听说过的,但这个古老故事发生的地点、时间、背景和生动的情节,却是我在21世纪初年重访红军长征路采风时,才弄清楚的。那是七月,山外赤日炎炎,禾稻渴雨的季节。一个晴朗的日子,我与我的朋友德宝和小涓
            人在寒溪            1.我在寒溪   “月下追”的典故,是上初中时听说过的,但这个古老故事发生的地点、时间、背景和生动的情节,却是我在21世纪初年重访红军长征路采风时,才弄清楚的。   那是七月,山外赤日炎炎,禾稻渴雨的季节。一个晴朗的日子,我与我的朋友德宝和小涓,为追寻红四方面军的足迹,寻觅红军游击队赵明恩部的活动,来到了米仓故道上,走进了光雾山中诺水河畔一个名叫寒溪的地方。   崇山峻岭,茂林葱茏,激流碧彻,飞泉撒玉,树荫凉爽,风景宜人。沐着枝叶间洒下的缕缕阳光,走在崖岩栈道上,品味着山林特有的氤氲,是我这从喧嚣红尘中走出来的一介读书人的幸福享受。   溯流而行,寒溪水悠长悠长,我的思绪也如同这溪流水,穿越时空,游历古今,悠长悠长。我们来到寒溪驿站。古驿站如今修葺一新,作了现代旅游的接待站。崭新的建筑,与驿道的古朴,有些不甚协调,仿佛是古旧家具上镶嵌的一颗玻璃珠。只有溪畔的一组雕塑,还透出一缕古旧的烟魂,向人们昭示着历史沧桑的既往,让人的缅古怀人之绪油然而生。   一块巨石上,坐两尊古者。穿铠甲者为韩信,眉宇间透几分自信和几分刚愎。戴头巾者为萧何,神情中暗藏些诡诈。面前一盘棋局。两人聚精会神的对弈,在我心里,他们是在运筹谋划着一段中国历史的走向。   传说韩信私离了汉王的队伍,骑一匹骏马,握三尺青锋,揣满腹韬略,向南出走,沿米仓古道走进了光雾山,来到了寒溪驿站。忽遇溪水暴涨,湍流阻道,烈马昂头不行,韩信滞留以待,致萧丞相追赶而至,苦言相劝,甚至以对弈决去留,便是眼前这幅雕塑的构思由来。   这盘棋局,摆就了汉朝江山的设计雏型。有人慨叹:“不是寒溪一夜涨,哪得刘朝四百年”。我赞赏这种假设。与朋友小涓讨论,尽管“刘朝”二字不妥,应该曰“汉朝”,或曰“刘家”,但这作者的假设,大胆,合理,深刻,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命题。   如此说来,寒溪该算是刘氏政权的祖脉吧!萧何、韩信,也该算是汉朝帝业的设计师和奠基人呢!这是我在寒溪水边思考的结论。   我在寒溪,走过了我生命历程中一个音符。我还将继续走普通平凡的庶民之道。我在寒溪,在那组撼人心灵引人思考的雕塑前,与朋友德宝合影留念,留念我这次缅古怀人的寒溪之行。
          2.韩信在寒溪   从南郑逃离汉王队伍的韩信,不能算逃兵。其时有许多将士,看不到汉王的前途,纷纷逃离,不过是另择良木而栖。人往高处走,也是一种追求,一种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选择。学得满身艺,售与帝王家,得荣华富贵,封妻荫子,是当时风尚,何况韩信久售不得,只好另寻明主,实为无可厚非。在别人眼里,韩信不过是一个无名丘八,他的出走,也不过如同丢失一匹马或一头牛羊而已,无足轻重,无关紧要——只有萧何不如此看。   不知何因,无可奈何心灰意冷又不甘心现状的韩信,此行选择了西南方向,或是真有隐情,或是信马由缰,他来到了米仓故道的大山深处,来到了光雾山中诺水之滨的寒溪之畔。
也不知是何因,明明是月光如银,夜空晴明,而寒溪却突发大水,滔滔汹涌,阻人涉渡。   也许真是上天为了天之骄子刘邦的帝业,故意安排溪水暴涨,阻韩信前行,而致萧丞相得以追上。   绿水青山中的一盘棋局,文武两人的对弈,如刀枪剑戟的对阵,如硝烟弥漫的搏杀,却又是无声无息的斗智斗勇,便运筹出后来的四百年江山。韩信在寒溪,可谓是为中国历史书写了重要一笔啊!   跟萧丞相返回汉营,后来的事便顺理成章:拜将,点兵,练阵,出征,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夺关略地,挂元帅符,执诸侯印,封王授侯,威名震于宇内。连当年给食的漂母,都感动得涕泪涟涟。   但是,也正是在寒溪,在奠定汉室江山伟大基业的同时,这一溪流水,也写就了英雄韩信自己不得善终的不幸宿命。在刘邦眼里,韩信是气质高傲的贵族,是胸怀韬略的能者,是功高盖世的威胁。于是,在鸟尽弓藏的时候,高祖默许,吕氏便给捧一顶“反叛”的“桂冠”,那沉重啊,直把淮阴侯高昂的头颅压到在地下。
韩信在寒溪,走过了他生命历程中的重要一站,开始了他悲壮人生的辉煌岁月,也开始了他辉煌岁月的人生悲苦。   今天想来,如果当初韩信涉过了寒溪,抑或是萧丞相没有追赶得上——假设萧丞相月夜里马失了前蹄,那么,中国的历史,则该又是一番记叙了。   如果说韩信是幸运的,他走出了寒溪,走上了王侯的宝座,那么,而后来的川陕红军游击队,和他的领导人赵明恩,却是不幸的,他们没有走出光雾山,没有走出诺水河。   如果说韩信后来十分不幸,人头落地,那么,红军战士们是幸运的,他们用鲜血,浇灌了漫山的青青树木和满溪的艳艳山花,人民永远在心中怀念他们。   但是,历史没有如果。
           3.萧何在寒溪   萧何,刘邦的乡党,沛县小吏,后来的汉朝丞相,为刘氏帝业,殚尽竭虑。他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使高祖本人都自叹弗如。进咸阳时,他不贪财宝,不好美色,而忙于封府库,籍吏民,收缴图册,都是为了沛公能够坐上天子的交椅。   萧何之于汉朝江山的最大功劳,莫过于向主子推荐了韩信。韩信是幸运的,他封王授侯,得于萧何之功。世上有几人能被封王侯?纵有王侯之才,而无伯乐之眼,埋没于普通槽枥,比比皆是。独韩信得遇萧何。正所谓“成也萧何”!   那个特别的日子,这位须发飘飘的丞相,骑一匹骏马,从南郑路上,直奔米仓故道,心急如焚,快马加鞭,恨不乘奔御风,恨不绳拴羲和,甚至不惜被疑为逃逸,心中只有一个目的:追上韩信,追上韩信!此时,他心中的韩信,已是将军,已是元帅,已是掌握着一座刘氏汉家巍巍江山的天神。追上他,汉室江山就筑就了一半。机不可失,顾不得坐骑的颠簸,顾不得奔袭的劳累,顾不得腹中的饥渴,更顾不得汉王的疑虑,快,快,快!从日落到月升。那月光里朦胧的,或是血红的,或是惨白的。在月光渐淡,风急雨起,或许夹着耀眼的电闪,轰隆的雷鸣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寒溪驿站,追上了被滔滔洪水无情挽留的韩大将军。   寒溪之畔的将相对弈,是世界上最大的棋局。棋盘上摆就的,是汉朝天下的山川河流关隘城邑。设这盘局的,是于汉朝帝国功不可没的萧何萧丞相。   丞相毕竟是汉王的丞相,荐韩信,并非是为韩信的友谊两肋插刀,并非为韩信的王侯之位出谋划策,而是为了沛公刘邦,为了汉室的帝国大厦,寻觅能工巧匠——如同老百姓盖房子,找手艺好点的木匠泥瓦匠。   在萧丞相眼里,韩信再怎么能征善战,也不过是一个没落贵族的浪荡公子,不过是楚汉相争的一个过河卒子,抑或是一枝枪,一翎箭而已,再或者,算一条得力的撵山猎犬,拉磨之驴。楚灭了,免死了,养狗饲驴也无益了。当高祖不再需要镇守四方的猛士时,当高祖认定韩信是震主的潜在威胁时——不论韩信的“反叛”是真是假,萧何小眼一转,小计略施,假吕氏之刀,轻而易举地让英雄的淮阴侯成了永远悲哀的历史和历史永远的悲哀。当然,中国历史上许多能人志士,又何尚不是殒命于这些刀笔小吏之手的呢?   从这个角度看,韩信何其不幸啊!这不幸,既来自刘邦,来自吕氏,更来自发现韩信推荐韩信追赶韩信的伯乐萧何萧丞相。正所谓“败也萧何”!   萧何在寒溪,完成了他生命历程的一次壮举:在月下追上了一位名将,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统兵元帅。也可以说,他在寒溪,追出了一个几百年久的大汉王朝。
           4.刘邦没在寒溪   当萧何满头大汗去月夜追赶韩信时,刘邦却在听别人关于丞相逃逸的汇报。他不知韩信是哪方神圣,有多大能耐。作为汉王,纵使知道韩信的用兵之能,纵使清楚韩信出走是自己巨大的损失,他也不过是焦急地垂询张子房先生:“为之奈何?”   刘邦,早年的刘季,刘老三,在乡间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混过一个亭长,混点小酒喝喝的小人。后来,却成了沛公,成了汉王,成了汉高祖。众人眼里的小人,却常常有成为“大人”的大出息。也许,大人和小人之间,只有一纸之厚,或者说小人大人,只是别人的判断标准所异。   刘邦一辈子不能将兵,但的确有能将帅的用人之贤,因而得到当时众多能人贤士的鼎力舍命。被将之帅最杰出者,当首推韩信。为刘家政权,韩信纵横决荡,左突右杀,陈仓奇兵,复占关中,破赵取齐,垓下大胜,打造出一片广阔而明丽的汉家天地。劳苦而功高,刘邦不得不封王赏爵,褒奖有加。   在韩信面前,刘邦明白,他这个前任亭长,毕竟属市井无赖之徒,地痞流氓之辈,比不得别人是贵族后裔,有出身高傲之资,有浴血征战之能。刘邦毕竟是小人,虽贵为天子之身,但仍有小人之腹。他有用贤之能,也有忌贤之心。忌妒,并非只自下而生,有时也产生于上司,这是许多历史事实可以证明的。忌妒是非常残忍的,甚至残忍到人头落地。猜忌,疑虑,担心,不安,总觉得龙椅摇摇,使高祖皇帝彻夜难眠。流氓无产者的头脑,农民小生产意识的胸怀,使他不能容忍太有本事的韩信。铲除威胁,便成了堂堂君王的首要选择。   当然,在刘邦眼里高贵的韩信,在萧何或在别的贵族们眼里,他又是一个游荡乞丐,游方剑客,胯下鼠辈。真正的贵族不屑,流氓地痞又不容。可以说,韩信的尴尬身份和尴尬处境,注定了他坐不稳,站不直,伸不起,躺不下,终成刘氏主子吕氏刀斧的牺牲祭品。   刘邦没到过寒溪。他的生命中注定他是天子。他指挥着到过寒溪的长于将兵多多益善的韩信,为自己流汗,甚至流血,卖力,甚至卖命。自己无缚鸡之力,或无本事,不能上前线,或在刀枪剑戟中左突右杀,却能将帅,能掌管着有本事有能力的文臣武将的生杀夺予。这是中国满口仁义道德的政治家们的特殊本领,也是得到历史证明的中国政治社会的特殊现象。只不知高祖大人是否想过。米仓故道光雾山中诺水之滨的寒溪,才是他大汉的帝国祖庙真正意义的发祥之地呢?   ……   到公元一千九百三十多年时,一支工农武装来到寒溪,来到光雾山,来到通江南江巴中一带。我相信,他们决不是仅仅为凭吊寒溪的将相对弈的遗迹。因为他们肩负着史无前例的神圣使命,忙于打土豪,救穷人,改天换地。   到21世纪初,红军长征70年后的这个和平清明的夏天,我与朋友德宝和小涓,趁着文学的热情,来到寒溪,非“月下追”,也非月下被追,而是既凭吊了不幸的韩信,又重访了川陕红军游击队赵明恩部战斗遗迹,将古风、红风,采得满襄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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