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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生命里那些隐隐的痛

2020-11-02抒情散文隐雨
面对村庄,里面的人和物,我总是那么容易激动,莫名的激动,连笔下的文字也那么沉重和沉痛。是的,沉重沉痛,这四个字足以概括我文字的全部,每个字上都有痛的痕迹,都能闻到泥土的味道。我是个身上有泥土气味的从乡村走出来的农村娃。在外面的城市里,很多人
  面对村庄,里面的人和物,我总是那么容易激动,莫名的激动,连笔下的文字也那么沉重和沉痛。是的,沉重沉痛,这四个字足以概括我文字的全部,每个字上都有痛的痕迹,都能闻到泥土的味道。我是个身上有泥土气味的从乡村走出来的农村娃。在外面的城市里,很多人见了我都说我很土气,不像城里人。土气,我不害怕,不觉得可耻和丢面子。我身上流淌的血液本来是村庄给我的,是村前那条河流村后那座高山养育了我,让我的肉体和灵魂一点点成长,她们是我的父母,如果连自己的父母都嫌弃,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所以我不怕别人言论呢。我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写着自己喜欢的文字。尽管我的文字那么笨拙,笨拙得像我家那几亩土地,难以使你的内心激动,感受不到一丝丝快乐和兴奋,带给你的尽是思考和沉痛,还有生命的无奈。其实那是我内心的沉痛,是村庄里每个人的沉痛。下面我要讲述的那个人,他的命运同样像我的文字一样是沉痛的,叫人看完心里会莫名生出一股酸酸的东西来。如果你不想思考,或者不想让你的肉体和灵魂产生疼痛你可以视而不见。   华生的父亲死了。得到这个消息,村里人都说,死了好,活在世上才受罪才可怜呢。死了可以安静地躺下,好好歇息,不受人打扰,或许还能像人家说的那样上天堂呢,从此过上富裕的生活呢。当我得到这个消息时,我坐在我家厨房旁那块土堆上,手上还握住一块大石头呢。我当时在看村前的稻田,田里的禾苗绿绿的,绿得耀眼,一阵风吹来,禾苗往远出跑去,好看极了,像一幅大师笔下的画。但得到这个消息后,我没心思看禾苗了,也感受不到吹在我脸上的风。我看着脚下,脚下几只蚂蚁跑来跑去,不知道它们跑什么,有什么跑的,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老实睡觉。一阵风吹来,我的头脑清醒了些。我起身,回到屋子里去。父母不在家,去外面干活去了。他们总有干不完的农活,整天和泥土打交道。那是他们的命,就像华生的父亲一样,一辈子过得那么艰难那么贫穷,那也是他的命。命这东西难说,说不清的。命就像吹过村庄的风,谁知道下一个地方是哪里。说不清的。   华生的父亲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村里很多人都不清楚。或许那些跟他一样老的人知道,但我很少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反正现在在我的记忆里找不到他的名字。在村庄里,很多人是没名字的,或许有,但时间太久了慢慢就被人忘记了,用“喂”或“嘿”代替。我也这样叫过他,但次数不多。因为我跟他接触的机会少,他也不会主动跟我们小孩接触。他是村里唯一一个很少和小孩玩的老人。   他经常拄个拐杖在村前村后走动,一小步一小步,那么艰难。他好象没什么事做,其实他确实没什么事做。一个老人有什么事做呀,即使想做也做不动了,力气年轻的时候全用完了。他走完了一遍又走一遍。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很多人也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清楚,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有时累了,他坐在学校前的草坪上休息。他抬头眯起眼看着远处的天空,天蓝蓝的,几片云慢慢飘过,他在沉思,想一些东西。他看到了他的童年了吗?那个风华正茂意气奋发的少年。看到了小时候他儿子的样子了吗?儿子依偎在他怀里的样子,还听到了儿子叫他爸爸的声音了吗?或许想到,因为现在的儿子不跟他住在一起,把他丢在老房子了,不管他了。他要想想小时候好好的儿子长大了为什么跟他就那么陌生了。人怎么会变得那么快。   老房子是他年轻是盖的,一厅四室,还有个宽敞的厨房,在当时还算气派。年轻的他还算有本事,在镇上工作,一年有不错的收入,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孩子也跟着过上了好日子。别人家一年难得吃上几次肉,可他隔一个月吃一次。他还记得当时经常有人说他家的生活好,吃得满嘴是油。可现在,房子老了,破烂的不行了,夜晚一阵大风吹来保不准能把它吹到。他也老了,都快死的人了,头发都掉光了,仅剩下的几根也不知道哪天就掉了,牙齿也没几颗了,吃颗糖都不行了。一颗糖能含一天呢。可就是如此糟糕的状况,儿子还是把他抛弃了。他看到儿子在一点点远离他,他想抓住。一个老人总想抓住生命里最重要的一点东西,让自己的生命有个依靠能温暖自己那具渐渐孤独寂寞的身体。如亲情,身边最亲的亲人,可他抓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亲情一点点消失。留给自己的只有自己那具冰冷的身体。   儿子盖了新房,一厅六室。有如此宽敞的房子多住他一个人没一点关系。可儿子儿媳妇不让。儿子不让他也不敢,总不能硬住进去吧。有时我感觉老人是那么的无力,活在别人的生活里。最让我感到悲哀的是活在亲人的生活里。我当时很疑惑,为什么就不让自己亲生父亲住自己的房子呢,又不是多大的问题。其中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我也没听人说过。这样隐秘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别人不好意思插入的。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华生好象跟他父亲的关系很不好。我没亲眼看过他们说上几句话。仅有的几次也是华生对他父亲冒火。华生伸出手指指着父亲的头说些我不懂的东西。他父亲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只低下头,好象一个犯事的小孩。说完了,华生扭头就走了,留下他父亲一个人傻站在那里。一个老人受到如此的待遇,不能不叫人心寒。村里人说华生太过分了,真是个不孝的儿子,以后会受到报应的。村里人对他的评价我想他也听到了,不知道他心中的滋味如何,有后悔之意吗?   老人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老房子有点偏,在山脚下,没事我们很少去那里玩耍。有时一连好几天我都没看到他的身影,心想他出什么事了吗?生病了还是怎么了?如是生病了华生会管他吗?还是让他活活病死。没过几天,他又拄个拐杖出来了,一步步走在村前村后的泥巴路上。碰到宽点的小沟他要试探几次才敢走过去。他更老了,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了。脸色难看,麻麻点点的黑点很多,眼睛深陷进眼窝里去,看起来很吓人。我们小孩看了都躲开,远远看着他,看着他拄着拐杖慢慢消失在我们的眼睛里。看着他的衣服在风中飞,呼呼响。   过年了,喜气洋洋。大年初一那天,我们到各家去拜年。到了华生父亲家,我们没进去。那里没一点喜气的气氛,屋子前的茅草都老高了也没处理下。谁处理呀?他老了,动不了了,儿子华生才不会去处理呢?尽管那个房子他曾在里面呆了几十年,里面有他的影子和身上的味道。我们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看着我们从他家门前走过。他没说什么,我们也没说什么。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如此一个可怜的老人谁也无话可说。   他是死在一个冬天的晚上。那个晚上天气很冷,我想他是被冻死的。我没见到他死后的样子,是不是很恐怖?眼睛是不是还挣着我不清楚。死后华生把他埋了。坟他早就弄好了,六十岁生日那样弄好的。他躺在山后的坟里。那个坟我见过,很小,只能躺在他一个人。我奇怪他老婆呢,他老婆死后躺在哪里。我问母亲,母亲也说不清楚。这个问题我到现在还一直弄不明白。   叫村里人奇怪的是,父亲死后华生每年都要带孩子去给他烧纸钱,把坟地旁边的茅草处理干净,那么小心,看起来那么真诚,像个十足的孝顺的儿子。华生的孩子最近几年在外打工赚了不少钱,家里布置得很好,可以说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了。听人说有十几万存款呢。以前的他家很穷,过了几十年苦日子。那他怎么突然变了呢,难道是良心受到了谴责还是怎么了?想用行动赎罪。我不清楚。但尽管他这样做,村里人还是看不起他的,说他是个不孝子,是个小人,将来会受到报应的。在村里,没华生说话的份,都用鄙视的眼光看他。   好几次我从他父亲的坟地旁走过,我感到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这股气息让人窒息,让人的心感到沉重,像一块重铅压在心头上。我害怕。我不知道躺在坟地里的他是否会记起在现实社会里发生的一切,他会怪罪自己的儿子华生吗?会在阴间诅咒他吗?我不清楚。写到这里,我感到我不清楚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人的一生总是伴随着这些不清楚的东西悄悄走完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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