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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豆焖饭两则

2020-10-23叙事散文雨夜昙花
一周日,闲来无事,在家做豆焖饭,这是非常繁琐的一件事。我做它,好像也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因为我的宝贝女儿昀阳是不喜欢的,而我,也谈不上喜欢与否。先剥蚕豆。幼时剥蚕豆,遇了清新得好像天地初开一派清明模样的,就忍不住,把它们放进口中,有些脆,还脆
  
  一   周日,闲来无事,在家做豆焖饭,这是非常繁琐的一件事。我做它,好像也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因为我的宝贝女儿昀阳是不喜欢的,而我,也谈不上喜欢与否。   先剥蚕豆。幼时剥蚕豆,遇了清新得好像天地初开一派清明模样的,就忍不住,把它们放进口中,有些脆,还脆得几分生涩,有些甜,又甜得几分稚嫩。那时是父亲下厨,见我一面剥一面吃,就会笑:“少吃些,不然饭里就没豆子了。”但饭做出来了,我却不那么爱,非要自己盛饭:拿着锅铲在锅里小心翼翼地避开火腿和蚕豆,只往碗里盛米饭。我时常如此,做事总注重细枝末节,吃东西总吃不重要的那部分。那时,家里最受宠爱的那个人,往往要被叮嘱:“多吃些火腿,多盛点蚕豆。”这个人,多半是我。每次盛饭,父亲都要一而再再三地说。我唯唯诺诺,不说自己不喜欢。   现在剥蚕豆,已没有了那种心思:吃了小得可爱的豆子。昀阳见我剥蚕豆,有些奇怪:“怎么有的剥了只剩豆米,有的还剩一层皮?”“老的豆子就把皮全剥了,嫩一点的可以吃第二层皮。”昀阳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指给她看:“这个像眉毛一样的小芽越绿,就越嫩,越黄就越老。小芽下面的这条线叫种脐,越老的就越黑。”昀阳笑:“这么好玩。”偏偏昀阳还问:“豆焖饭里有洋芋吗?”“顾名思义,豆焖饭当然只有豆没有洋芋了。”昀阳不服:“可里面还有火腿。”“反正豆焖饭就是这么做的。”她干脆威胁我:“没有洋芋我就不吃。”我笑,拿出已切好的洋芋给她看:“我做的是改良后的洋芋豆焖饭。”昀阳有些不好意思地伸伸舌头。   剥完蚕豆,把火腿细细切了,肥瘦分开。一碗米,半碗糯米,上面依次放入洋芋、蚕豆,再 把肥肉放进锅,炼出油来,同瘦肉一起倒进电饭煲。这是父亲的做法,先把肥肉炼出油来,是为了让饭更香。那些年,我常站在父亲身边打下手,耳濡目染,不用耳提面命就知道应怎么做。   偏偏母亲还站在一旁说:“蚕豆要放最下面。”我嘿嘿笑:“你又没做过。”   母亲的确没有做过豆焖饭,而且也不是那么喜爱,但她会做凉拌菜,把粉丝、萝卜丝、青笋丝放了辣椒、盐等佐料拌一碗,好吃得不得了。那些年,父亲做豆焖饭,母亲就拌凉菜。这两项是绝配,因凉拌菜刚好可以冲淡豆焖饭的油腻。就是不做豆焖饭,过年时,母亲也必然要拌上一碗凉菜。母亲见帮不上忙,就去拌她的凉菜。吃饭时,昀阳一上桌就相中那碗凉拌,一面吃一面大呼过瘾,并说:“我记得每年过年都要吃这碗菜。”对豆焖饭,她反而没有那么多的热情。于是轮到我威胁她:“我花了两个多小时才煮出这锅饭,你要是不给面子,我总有办法收拾你。”   昀阳磨蹭着去盛饭,一面盛,一面尽心尽力地想法滤去蚕豆和火腿,只盛米饭和洋芋。我笑,好像看到了童年时的自己。   岁月就是如此轮回的吧。那些年,家里再困难,父母也要想法让我们每年能吃一次豆焖饭,虽然我们并不是那么喜欢。现在,火腿早就不稀罕了,但我也要费时费力地做豆焖饭,明知昀阳并不喜欢。   喷香的豆焖饭纵然不能让孩子们垂涎,但它作为云南最高等级的饭,地位仍然没有变。而我要到了为人母的年纪,吃豆焖饭时才不再挑挑拣拣,因为终于明白了它的好,不是因为它的好味道,而是,它是最能对吃饭人表明自己心意的饭。   二
  我第一次做豆焖饭,是因为自己厨艺不精,担心怠慢了客人,而特意做了豆焖饭。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包崇肖从宣威老家带回一只火腿。他说一个人,不方便吃,把火腿送到李翔昌老师家,李老师又拿了一半来让我做给他们吃。我想完了完了,这下出糗了,却又没辙,只能尽自己所能,把会做的菜都做了出来。因把火腿煮熟后切成片端上桌太普通了,于是拿出二分之一来做豆焖饭。   那时,我们家在一楼,厨房兼餐厅的窗子就对着路。李老师来时,会先凑到窗户上看看我们在不在家,然后才来敲门。一天他来,提到包崇肖,说他文笔老辣锋利,知识广博,有人看到他的文章,非要见一面,一见之下大吃一惊——竟是个小伙子。接着,他就拿来了包崇肖的火腿。   那晚,以火腿的名义,在我们家小小的餐厅里坐满一桌人,大家一面吃一面海聊。我和木华都是第一次见到包崇肖,但不觉生疏。人人酒足菜饱准备歇筷时,我把豆焖饭端出来,大家都笑了,又盛一碗饭。那晚最开心的人是我,因为豆焖饭,我成了一个称职、好客的主妇。   豆焖饭后,我们时常聚会,魏得胜也加入,以我家为据点,以昆都为活动圈。那时我刚刚拾起停了许多年的笔,写一些小小的散文,偶尔会拿出来请他们指点。李老师和魏得胜总是鼓励,包崇肖则不加评论,只让我找些文章给他,他帮我去投稿。甚至,他要请编辑吃饭,也特别请人来接了我去,介绍给我认识。   其实包崇肖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甚至有几分木讷,一桌人,他通常是最沉默的那一个。要问他最近在做什么,才说在写文章。他大脑里装的东西,好像除了看书就是写作。他又非常忙碌,每次聚会,总是他先退场,赶去报社加班。后来,他离开了报社,不用再熬夜加班,但依然忙碌,他开始写小说,五十万字,第一稿几个月就快完成了。正在这时,他患了肾衰竭,虽然换了肾,也还是在2006年的冬天匆匆离去。   我一直以为,等他病好后,我们还可以像过去一样,一桌人,大聊特聊,无论是写作还是书籍。然而人生的相聚,竟是如此匆匆。   我们早就搬离了一楼的住房,偶尔想起那里,都会想起那一晚,包崇肖坐在我们家的桌前,皱着眉头,说他正在写的文章。他们都说包崇肖的书评最好,而我看得多的,却是他的游记。那时我们很快乐,每天报纸来了,都要先看看有没有朋友的文章。有时我先看到,有时木华先看到,先看到的人就打电话告诉另一方。包崇肖走后,这份乐趣也就被他带走了,就是看到哪位朋友的文章,也没了拨电话告诉对方的兴头。   有一年去罗平,在书店里看到一本书,随手一翻,就看到包崇肖几个字,立即买下。整本书,只看了他的那一篇文章。他在文中温情脉脉地写道:“人世间若没有像多依河这样的秀艳柔美的所在,我们的心灵将失去一半的支柱,我们疲惫的心能够浸在哪里洗一洗呢? 我在河岸边的石块上坐下来。 相望两无语。我觉得自己的灵魂渐渐融进了这片圣洁的山水。”我想,他的肉身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的灵魂却留连在山水间。   八个年头已过去了,我依然记得吃豆焖饭的那个黄昏,包崇肖推门进来,笑嘻嘻地喊我:“杨姐。”这个世上,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叫我。也记得那时,他每有电话来,总要特别说:“有文章就给我,我带去给编辑。”就是木华接的电话,他也要让木华转告我这句话。   后来,还是请朋友们来家里吃过饭,但我再也没有为此专门做一锅豆焖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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