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送考

　　　　　　　　　　送 考 　　女儿第二天就要去参加中考了。头天晚上，我们强迫她早早睡下，然而我们却怎么也不能入睡。明天，将是女儿初涉人生的一个重要关口，在竞争如此激烈的今天，女儿能顺利闯过这一道关口吗？ 　　早上起来，一缕阳光照射在客厅里。下了半个多月的连阴雨，今天终于放晴了。我想，这对于我女儿，对于所有的考生来说，应该是一个好兆头。 　　女儿没吃什么东西，这几天她的胃口一直不好。一向大大咧咧的女儿，昨晚直到下两点才勉强入睡。此时，她一手端着饭碗，一边仍在慌乱地翻着参考书。我反复叮嘱她不要慌乱，我说爸爸相信你一定会考好。但我却无端地慌乱起来，说出的话语无伦次。 　　考点安排在一个很远的学校，我不得不乘出租车去送她。到达那个考点的时候，门口已人山人海地围着无数的家长和考生。看着那些家长像送孩子入鬼门关似的将自己的孩子送入那道门坎，我的心越发地沉重起来。我已经没有什么话可叮嘱女儿，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不再管用。女儿则朝我笑笑，然后像往常我送她上学时一样说了声“爸爸再见！”挥挥手走了。目送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我的心思漫涨开来。 　　女儿一生下来就很羸弱，由于那些年里工作频繁地调动，女儿随着我们东奔西走，没有上学前班就进了小学。在小学里，我们偏偏碰上了一个患更年期综合症的女班主任。女班主任与校长有隙，而校长又找我为他们学校写过几篇报道，于是，班主任便将所有的无名火泄在了女儿的身上。她常常无端体罚女儿。有一年冬天，我正好去学校有事。正是上课的时间，寒风中，远远地却看到我的女儿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女儿见到我，再也忍不住，她淋着清鼻涕扑向我说，爸爸我不要念书了，我再不要念书了。事后我找班主任认真地谈了一次，似乎有一些改变，但不久又发生了一次更为严重的事件。由于女儿当堂演算时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完习题，老师便随手拿起教鞭在她的头上狠狠地抽了一下。晚上，妻给她洗脸时无意间触摸到她的痛处，女儿禁不住“哎哟”了一声。我们终于在她的头上发现了一个很大的血疱。这一次，我们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我下定决心，为女儿转学。 　　女儿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和学习的。她的成绩一直不怎么好，这没少挨我的指责。一次，因为女儿考得不好，老师将我“请”到学校，并当众羞辱我说：“你还是什么记者呢，你听说还是什么作家……”我又哪里受过如此委屈，但为了女儿，我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于她。盛怒之下，我在女儿的腿上狠踢了一脚。第二天，我发现女儿走路有些不对劲，我也终于知道那是我造下的罪业。那天晚上，我用红花油为女儿仔细地抹着，泪水禁不住地流了下来。我想孩子是父母和社会共同的作品，孩子有了差错，难道就可以把责任推到孩子的头上吗？ 　　女儿有着今天独生子女难得的孝心，每次奶奶来，她总是将自己省下的钱悄悄塞给并不缺钱花的奶奶。前年奶奶八十一岁生日，女儿跑遍了步行街，为奶奶买了一把木梳和一只极难买到的老式发夹，感动得奶奶直流眼泪。女儿极富同情心。有一次我们全家到石树去玩，一位附近的老妇死缠着我们，向我们要钱。已经给过她了，但她还是没完没了地缠我们。女儿则央求我说，爸爸，再给她一次吧，不就是几块钱吗，我向你借还不行吗？于是那个老妇就总是跟在她的后面。后来那老妇一不小心在山岩上摔了一跤，周围的人都走开了，惟独女儿前去搀扶她，那老妇反将女儿死死地抱住不肯松手，吓得女儿哭了起来。我们以为女儿这一次会接受教训了，她应该知道，有时候同情心反而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晚上她却在日记中写道：“真是悲惨的一幕，我第一次看到这样可怜的老奶奶……” 　　一位教育学家说过，孩提时代道德意识的训练，将可能影响这个孩子的整个一生。在这个迷失的世界里，女儿没有迷失自己的感觉，她有着自己的道德标准和审美取向，我不相信女儿会在未来的世界中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正确位置。 　　考试的铃声响了，我离开考点，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在一个街心花园，我看到一群学前班的孩子在跳房子，在荡秋千。我对自己说，等女儿考完了，我一定带她到公园里好好地玩玩，我已经有几年没带她去公园了。我要陪着她跳房子，荡秋千。生活的确是够沉重的，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将生活的沉重过早地压到一个孩子的肩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