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月光下的湖泊

月光下的湖泊
――评迟子建小说《草原》
马驰

　　提起迟子建小说，总会想起多年前的一个下午，我趴在自家的炕上，胳膊下压着一本叫《北方文学》杂志。早就忘记了那篇小说的题目，只记得在那个夕光跃金的北方小镇上，一个个小人物在她的笔下闪耀着奇异的光环。至今，永远也忘不了她的那段夕阳印在窗玻璃上的生动描述，想来这就是文字的无穷魅力，这也让曾经的一个懵懂少年，在多年以后拿起了笔，心中有了书写的欲望。

　　迟子建的小说，我感受更深的是它的语言魅力，然后就是普通人身上的人性的光芒。她的小说世界中，不是没有灾难，也不是没有悲伤，但是总有一些人就像大自然的草木一样，总能在静静的夜晚挂起一串串露珠，在银色的月光下闪烁梦幻的光芒，这种光芒是美好，是善良，是悲悯，是爱。在这里我只想说说，对中篇小说《草原》的印象。

　　一写到草原，笔端竟也不由地流泻而出这样一句话来，就像藏在心底的一条小溪：“我一直梦想着，有一天来到草原上，住在牧民的毡房里，喝奶茶，吃手抓羊肉，听马头琴。”这也是迟子建的小说《草原》的开头的第一句。草原上有什么呢？蓝天，绿草，羊群，骏马，蒙古包，还有那一曲曲令人回肠百转的长调。不过也许这些都不重要，作家迟子建讲述的却是一个比这些更美好的，甚至还浮着些忧伤的爱情故事。相对于今天这个物欲横流、人的兽性彰显的时代来说，人们早已看惯了世俗中太多所谓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又仿佛与我们拉开了相当大一块时空距离。因而，它才更加地吸引我们，让人开始重温关于爱情的美好，还有更多的思考。

　　小说的情节似乎很简单。小说的主线以第一称齐齐哈尔拖拉机厂工作的“我”讲述的，在中秋节前夕“我”受命借去满洲里开会的机会，去草原替工厂还欠牧民阿荣吉的羊钱，途中结识了一个草原牧民阿尔泰。阿尔泰一家生活清苦，为了给儿子筹参加歌唱比赛的费用，他决定卖掉心爱的马。而且，阿尔泰还讲述了他一家的悲凉故事，最终“我”被感动，便把准备还阿荣吉的钱给了他。当我到了阿荣吉的家，跟阿荣吉道出了我的遭遇，阿荣吉却说“我”受骗了。后来的事实证明，阿荣吉的预言并不准确，“我”收到了阿尔泰的儿子寄来的信和钱。小说还穿插两条副线“我”和爱人、前女友的情感纠葛，及阿尔泰和阿荣吉之间隐而不发的情敌关系。

　　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有着特殊的草原魅力，比如阿尔泰这个善良的、一诺千金的、百折不挠的草原汉子；还有阿尔泰的哥哥，那个已经了断尘缘皈依佛法的男人，还是有着一颗仁者之心的医者；不得不提到的一个人物形象，是阿荣吉的老婆，每天放羊都穿着袍子，而且每年夏天，她都要离开几天，不知到哪里唱歌去。这是一个用歌唱终生皈依爱情的女人，一个草原上永远的爱情守望者。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无不像一颗颗草原上月光下的湖泊，安静、博大、美好。

　　小说的语言依旧优美动人，女作家信手拈来一系列的独具草原特色的比喻，让整篇小说充满了青草的气息、野花的气息、羊群的气息――。看作家笔下的中秋节：“在我眼里，中秋节就像一匹雪青色的骏马，它落脚到草原上，才有神韵。”太阳落山了，她写道：“暮气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草原，把它的身子打青了。”她这样写月光：“从门跨进来的月光蓬蓬勃勃、飘飘洒洒、白白亮亮的，好像老天送给阿荣吉家的一条哈达。”她这样写主人公“我”：“闻着从桶内飘逸而出的浓浓的奶香，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温驯的羊。短短几天，我被草原驯服了。”雪青马、鞭子、哈达、温驯的羊，这些无不是独具草原意象。

　　最后，如果说整篇小说是草原上月光下的一涨湖水，那么我不得不提那些氤氲在湖面上方的雾气，这雾气就像是整篇小说都笼罩着的死亡的气息。作家不止一次提到了死亡，仅阿尔泰一家就他的父亲、母亲、哥哥、还有阿尔泰本人，而且包括阿尔泰在，和他的父母都与马有关，他的哥死是为了救一只河水中受伤的蓑羽鹤。这也许就是草原上的死亡吧。在大草原上，人和动物和自然永远都是息息相通。一个生命能够为了拯救另一个生命献出自己的生命，就好像出于本能；同样一个生命也可能利用另一个生命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像匆匆奔赴一场生命的盛宴。这种死亡挥之不去，就像湖面上蒸腾的水汽，这种死亡一点也不可怕，像一种宿命，充满着一种神秘的气息。1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