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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乌鲁木齐

2020-09-17叙事散文王小鱼
乌鲁木齐
一99年七八月间,我因为一次变故,只身去了乌鲁木齐。那时在西安经营了一家网吧,因为更新换代竞争不过对手,我被淘汰了。586的机子,奔腾Ⅲ处理器,15寸的显示器在小县城还可以用,我全部卖掉了。房子签了两年的合同,没有到期,押金分文不
乌鲁木齐 一
99年七八月间,我因为一次变故,只身去了乌鲁木齐。
那时在西安经营了一家网吧,因为更新换代竞争不过对手,我被淘汰了。586的机子,奔腾Ⅲ处理器,15寸的显示器在小县城还可以用,我全部卖掉了。房子签了两年的合同,没有到期,押金分文不退。我心烦意乱,也懒得跟他们狡辩,还了贷款,口袋里就剩下几百块钱了,他们都劝我去爬爬华山,我怕自己忍不住跳下去。看了地图,去新疆吧,人迹罕至,适合反思。再者,路途遥远,绿皮火车,慢慢摇吧。
小凯是我初中时候的同学,当时正在新疆服役,听说给什么部长开车,能力非同一般。另外,库尔勒还有一个,在汽车团当副连长。我想都可以去看看,既然到了新疆,既然好久不见,那就走吧。买了一张硬座,跳上火车,一路向西。
他们说乌鲁木齐是离海最远的城市,新疆也是中国最辽阔的一个省,从南疆到北疆,已经七个英国的面积了。这些都提不起我的兴趣,只觉得“芝麻开门”里一定有我的故事。说不定在一处峡谷中喊上一声,我就会得来无尽的财富,那时可就真的“亚克西”了。
出了宝鸡正是夜里时分,窗外黑黝黝的,只有零星的灯火,我扒在车窗上,毫无睡意。我想过去的事先放下,前路茫茫,一切从头开始吧!
车厢里很乱,说话声嘤嘤嗡嗡的传来,有认识的挤在一起,说说笑笑。我因为单身,心里想着事,一直没有开口。对面三个和我身边的人凑在一起玩扑克,我看不懂他们的游戏,又不便插嘴,却也无聊的看着。四个人中,有一个已经很年长了,有一个倒和我差不多,其余两个中年人,三十多岁,很健硕的样子,脸上因为风吹日晒已经落下了一层黝黑的皮。那个年龄小的倒白嫩一些,话也多,神采飞扬。老者不停地咳嗽,伸出手,食指和中指上有深黄色的烟垢。他们的行李很多,大包小包,但装化肥的编织袋多一些,用绳子捆了,像绑起来的粮食。看着他们开心,我也偶尔插几句,才知道他们是从连云港过来的,已经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了,跟我一样,目的地——乌鲁木齐。
夜已经很深了,乘客有的早已呼呼大睡,他们也玩的累了,准备散场。几个人又喊起饿来,小伙子开始拿下行李,他个子很高,身体修长,浑身上下还没有一点劳动的样子,喊饿最多的也是他。很快,桌子上摆满了零食,咸鸭蛋,烧饼,两包榨菜,两瓶啤酒,他又站在座位上,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包东西,嘴里乐呵呵的。打开我才发现,是一包虾米。
“虾米就啤酒,好事天天有。”他的牙很白,嘴唇绛红色的。
“给你来点。”他抓了一把,塞进我手里。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已经是满满的虾米了。
接着一瓶啤酒扔进了我怀里。我赶紧放在桌上,抓虾米的手伸过去,被他挡住了。
“吃吧。”老者慈眉善目,顺便又给我扔了一包榨菜。
我不好意思再还给他了,虾米攥在我手里。
“上哪儿?”一个中年人问我。
“乌鲁木齐。”我想说不知道去哪里,又怕他们疑惑。但票确实买的是乌鲁木齐。
“我们也是。”他憨憨的笑了。
“还早着呢!该吃吃,该喝喝,别客气。”另一个也冲我笑了。
我立马活泼起来,口袋里的烟,也仍在桌子上了。我走的急,什么也没买,饭还是早上吃的。看着他们狼吞虎咽,这才想起饿了。
“吃吧,吃完了还有。”
我又得到了一个烧饼。我知道跟他们客气是多余的,让来让去倒显出自己的假意。于是也跟着大吃大喝起来,有流动餐车过来,我又买了两瓶啤酒,五个人便热闹了。
“少吃点虾米,小心过敏。”老者特意提醒我,这也是第一次听说,而且虾米我也不经常吃,甚至没有。但他们却大口的嚼了,手上的虾米我也仅吃了一点,太咸。
吃饱喝足,五个人趁着酒劲,开始迷迷糊糊了。偶尔一两声长鸣,穿过隧道沉闷的轰隆,像被人捂住了耳朵,但又随着哐当一声,豁然开朗。像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又呼的一声钻出了水面,风和空气立马窜进耳朵里来了。
但我睡着了,很香。就像小时候在农村,冬天的夜里归来,一家人挤在炕上,炕是烧热的,被子是新棉花。
第二天很早就醒来了,依然闷热。他们中有一个也呆坐在那里,眼睛腥红。我们无聊的彼此笑了笑,谁也没有开口,扭过头,又把眼光放到了窗外,灰蒙蒙的大地却在一片辽阔里了。
“不知走哪儿了?”
“兰州早过了。”
车厢里的咳嗽多了,嘤嘤嗡嗡声渐渐的又响起来了。有打水的人,有洗漱的人,有急着上厕所的人,来回的躲避。流动餐车也跟着来了,车上冒着热气,开水泡面,一桶伍元。我因为吃了他们的,也觉得歉疚,正好可以还了。
“泡五份。”
“加不加火腿?”
“不要。”
他转过脸来看我,看我对他笑着,明白了。老者在我对面,那年轻的换到我这边来了,此刻头歪向一边,脸看不见了。他挨个推了推,最先醒来的是老者。扭头看了看,也明白了。
“不用,不用,我吃不了那个。”老者赶忙向我摇手。
“已经泡了。”
另一个中年人也醒来了,揉了揉眼。
“我爸吃不了那个,别给他泡。”转过头来对服务员说。
“倒一杯开水吧。”又对我说。
“他胃不好,我们带了炒面,给他冲一杯。”站起身去拿杯子。一大一小,大的装的满满的,灰白的面粉。
“好了,四碗,二十二。”
“不是五块一份吗?”
“还有一杯开水。两块”
“……”
老者看了看我,又把眼睛转到车厢处。
“那边有免费的。”
我也看了过去,很长的队伍。

天已经完全亮了,一夜的飞驰,已经进入河西走廊了。本打算路过黄河好好看一看,像伊沙一样,《车过黄河》时撒泡尿,对着伟大的黄河照照自己的影子,只可惜是在夜里,不知是哪一阵瞌睡耽误了我对黄河的敬意!
但祁连山却巍峨起来,车厢里的音乐也变成了冬不拉,欢快悠扬,铿锵有力。尽管我听的糊涂,但笼罩在心头的阴云早已不翼而飞了。
我们的话又多了,我这才了解清楚,他们是赶着去工地,赶着去晒新疆的太阳。由于人手不够,他的近七十岁的父亲也嚷嚷着跟来了,两天一夜的火车,就已经看出他完全的疲惫了。三句话说不到一半,就有一阵剧烈的咳嗽。
“没事,没事,烟停了就好了……啊……哼……”
“你能停?”另一个中年人笑了。
“停不了就走呗,赖在世上有啥好!”
“你快别这么说,就你,能放心不?”
“有啥不放心的?好赖就一条命,该走留不住。”
“爸,瞎说啥呢?”
“这还不是实话,几十岁的人了,谁都有这一回。当年淮海战役,咱们村去了多少人,回来了多少?没几个。都害怕去,去了,都想活着回来,可谁该回来,那可不是自个儿说了算的事。你爷爷你奶奶,也哭的是提心吊胆。我把心一横,给你爷爷磕了几个头,转身就走,我可是没打算活着回来。那炮弹就在脚跟前炸开了,**贴着头皮,嗖嗖的,我硬是没死,那些擦鼻涕,抹眼泪的,该死了一个也没留下。我胳膊腿还不是好好的,身上连个擦伤也没有。人们都说我命大,我看就是因为不害怕。什么事不害怕了,它就简单多了,那些鬼啊!怪啊!磨啊!难啊!他就跑的远远的,躲你还来不及呢!”说完又看看我。
“年轻人,别心事重重,粮食就是吃的,事情就是做的,人就是活的,吃饭还能嗑出沙子,人哪有一帆风顺的事。”
是啊!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坎,过得去过不去就看你自己的了。就像这茫茫戈壁,它有美丽的一面,也蕴含杀机,但河西走廊上,从来也不缺少铃铛。自张骞以来,有多少壮士一去不返,但他们的路却越走越宽。“封狼居胥”,这是多少男儿的梦想。金戈铁马,成者王败者寇,即使输了,但他们也曾有过自己的辉煌。然而,我呢?不远千里而来,难道真的是为了闲逛?
窗外越来越荒凉了,西北风肆虐着古长城,偶尔一段,已经坍塌,残垣断壁上依然饱受风霜。远处黄沙漫漫,望不到边的空旷,蓝色的天,黄色的沙漠,绿色没有了,零星的几株风滚草,还在顽强的活着。
整个河西走廊,整整走了一天一夜,出了甘肃便到了西域之邦,新疆到了。天更篮了,地更广了,似乎少了遮挡,太阳也显得更红更亮了。可能因为会车避让,列车在一处峡谷中停了下来,闷热一下子就升起来了。看看时间,已经是六七点钟了,然而此时太阳当头,没有一点下山的意思。逆着光看过去,远处白茫茫的一片,云雾缭绕,似乎要现出一个仙境来。我想海市蜃楼可能也是因为此吧,在极端的渴望里出现的幻觉。但我明明却看见了,那里有一片汪洋……
到达哈密正好是夜里,我再也没有景色可看了,但餐车过来也完全变了另外一些吃食。玛瑙似的葡萄,晶莹剔透的干果,流着汁液的哈密瓜……我买了一个,切开,五个人一人一块,清脆的瓤,蜜似的汁,手上黏糊糊的。
“这不是最甜的瓜,最甜的瓜在鄯善县,哈密的国王是欺负人的,明明上贡了别人的瓜,却说成是自己的,被皇帝赏赐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只害得别人默默无闻,做了自己的陪衬,即使现在,鄯善人也还在怄气。”
我转过脸,身边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浓眉大眼,两撇飞扬的胡子,眉宇之间,似乎又有阿凡提的风采。我这才想起,他从酒泉上来的,一直坐在那里,不言不语。这会看见我们赞扬哈密瓜的甜,却忍不住开口了。
“说是天朝派了一位使臣,来看看到底哪里的瓜最甜,好给皇帝进贡。哈密的国王财大气粗,却拿不出好的瓜来,鄯善的国王也想款待使臣,却因为地窄人稀,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作招待,于是便求哈密的国王代他款待使臣,把鄯善的瓜作为贡品,进献天朝。哈密的国王答应了,可到了皇帝赞赏的时候,他却反悔了,把鄯善的瓜说成是自家的,得了皇帝的赏赐。鄯善的国王明知吃了亏,却惹不过他,只好忍气吞声,把哈密瓜的头衔让给了他,却不料这瓜却名扬天下了。”他讲的津津乐道,仿佛是自家的故事,那甜悠悠的瓜也仿佛是自家产的了。
我只知道西域的神奇,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美丽的故事。那鄯善的国王岂不做了哑巴,却也给了哈密瓜闻名天下的机会,我想吃到嘴的人,甜在心里,感谢恩赐,那也是对他一种慰藉了。做人还是谦和一点好,像哈密的国王未必会有他长命,然而瓜却一代一代的留传下来了。人们记住了他的可耻,也默认了鄯善国王的老实,但不管真的哈密瓜出自哪里,鄯善也名垂青史了。
然而,我倒挂念吐鲁番的葡萄来,因为此刻车厢里响起了音乐:“临行时种下了一棵葡萄,果园的姑娘哦阿娜尔罕,精心培育这绿色的小苗……让阳光照耀,葡萄根儿扎根在沃土,长长蔓儿在心头缠绕……”
当三弦琴响起,心便跟着飞舞起来,那甜蜜的葡萄,清泉流淌的坎儿井,绿色的藤架下站着一位美丽的姑娘,目光炯炯,楚楚动人。
但到了吐鲁番正好是第二天上午,天气却阴沉了。似乎还有风,窗外的行人裹得严严实实。听说这里的牲口,皮毛都长得很厚很长,就是为了抵挡风沙。适者生存,我们都在这世上给自己寻找一条活路。然而我却没有看见葡萄,更没有什么姑娘。
但是,达坂城我又想起来了,我想肯定要去的,因为那里也有姑娘,而且辫子很长,还愿意赔上嫁妆,多好的事啊!就像“芝麻开门”,我要把得到金币全给她。我的姑娘。
还有火焰山,铁扇公主肯定又在兴风作浪。还有高昌,那位挽留玄奘的国王,还在等着他的兄弟,御弟哥哥。阿弥陀佛!
哦!对了,还要去和田,听说籽玉遍地都是,随便一个都是上品。喀什也要去,还有楼兰,葱岭,玄奘不就是从那里越了过去。那烂陀寺,见了佛坨,换了真身。十几年的时间便从一个凡人变成了佛界的灵魂,善哉善哉!……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乌鲁木齐到了。这是中国铁路的最西端,陆地上离海最远的城市。所有人都下了车,我因为没有行李,帮着他们一起把东西搬出去,我也因为没有目的,那个年轻一点的不停地问我要去哪里?我含糊了几句,跟他们一一道别了。浑身轻松了许多,三天两夜的火车,终于把我带到了这沙漠的腹地,却也是绿意盎然的城市。天高地远,街道宽阔。那些圆形的屋顶清晰的告诉我,这里已经远离故土了。我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太阳很强,却感觉不是那么热。糊里糊涂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看见一个卖葡萄的小贩,典型的维吾尔族人,深陷的眼睛,鹰钩鼻子,头发乌黑,满脸的胡子。车上的葡萄玛瑙似的,但比火车上的更透明了。
“多钱?”
“两块五。”声音有点悠扬。
我想起陈佩斯的羊肉串来,怕他放了泻药。看他时心里又不免觉得自己可笑。
“那就来十块钱的。”我给他伸出了拳头,他会意了。
秤盘里却放了一大堆。我疑心他要宰我,不想要,又不敢开口,但看他装进塑料袋里,伸手接住了我给的十块钱,咧开嘴嘿嘿的笑了。提在手里,感觉很重,我不敢多问,他也没有别的意思,转头招呼别人了。一个人怏怏的往前走,拐进一条街巷里,红色的门,圆形的窗子,门口半人高的水龙头,我拧开,水哗哗的流出来了。吸了一口,清凉到心里去了。我洗了葡萄,大口的嚼了起来。甜,真甜,想不到的甜。
去找小凯吧,我身上只有他的地址,新疆军区……
吃了有一半的葡萄,从嘴,喉咙,肠子到胃,全是甜的。我疑心和出租车司机说话,他也成甜的了。
“这里都是按公斤卖的,内地是多钱一斤,这里是多钱一公斤。你买了十块就是四公斤,看你两公斤半也吃完了。”司机开始笑话我。
“哪儿来的?”
“西安。”
“大唐啊!”
“也对。”
“哈哈哈……”
一个热情的维吾尔小伙子,等我到了小凯的地方,计价器显示,四十七块五。乌鲁木齐真大。
哨兵却不让我进去,叫我给他打电话,我哪有他的电话,传呼机也不知道,地址还是几年前他探亲回去给我的。不会换地方了吧?我有些着急,因为天快黑了。值班的另一个人却认真起来,看我孤零零,让我进到招待室里,那里有一个大册子,有很多人的照片和具体的单位,下面有号码。
“你找找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我坐下来,一页一页的翻,很快就看见他了。底下有号码,他替我打了过去。
人不在,可问出了他的传呼机号码。我记下了。用街上的公用电话打过去,人工留言。等吧。十几分钟以后,电话响了,小凯欢呼。
“等着别动,我这就过来。”我把电话给了老板,他告诉了位置。几十分钟以后,一辆丰田越野车飞奔而来。从车上跳下小凯,比以前更精神了,看见我,狠狠地捶了我一拳。
“来的真是时候,我刚回来两天,跟领导下部队检查去了,要不见不上你了。”抓起我塞进了汽车。他还是那样子,风风火火。
“一直忙啥?咋跑到新疆来了?”
“想你了,过来看看。”
“哼!才怪呢!是不是失恋了?”
“屁失恋!正事还忙不来呢!”
“你搞得啥名堂?”
“没啥?开了一间网吧。”
“哼!时兴货,我去过几次,玩不了。”
“你都玩啥?”
“红警。”
“嗯!都一样,不过现在有三角洲部队,星际争霸,反恐精英,这边有玩的没?”
“我不懂,看着他们玩,好像有,每次去,人都满满的。”
“那边也一样,不过对机子要求更高了,以前的速度慢,有些游戏装不了。”
“你过来考察来了?”
“没有,找你玩玩。”
“网吧怎么办?”
“关门了。”
他开着车,兴致勃勃的跟我说话,我不想让他扫兴,把话题转到一边去了。
“你给部长开车,一定很忙吧?”
“是啊!随叫随到。这不刚回来,领导要休息,我才能得空两天假。所以说你来的真是时候,接到任务,谁也不知道会上哪儿去?”
“现在你出息了!整天跟部长在一起。”
“是啊!你那个位置就是部长的。”
“哈哈哈……”
我想起初中那会,我们一起上学,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看他现在威风的阵势,真是想不到的事。
“你会不会转业?”
“会啊,再有两三年就该转业了,十一年了,我当兵整整十一年了。初中毕业,我就来当兵了,学习不好,也没有路可走,这当兵适合我,我也喜欢当兵。”
“那转业了咋办?”
“我也不知道,当了十几年的兵,脱了这身军装,我还真不知道该干啥?不像你,大学毕业,要技术有技术,要文凭有文凭,人又长得那么帅,真的是没有愁了。”
“狗屁!”他倒羡慕起我来了。
“转业还回咱们那儿去?”
“我不想再回去了,离家这么些年,在这里已经习惯了,现在想起咱们那儿,脑子里都是十年前的样子,物是人非,我想早已不适合我了。还是留在这里吧,好了就好过,不好了就销声匿迹,省的被人笑话。”
“谁笑话你?一个人能在外面活下来,本来就是奇迹,况且你又弄得这么好,我已经很羡慕了。咱们当年谁曾想过,今天又会在乌鲁木齐相遇?”
“是啊!乌鲁木齐!我已经托人在找单位了。这里待久了,也有了感情,人也熟,真的回去,我又成了外乡人。现在地方上也不容易,在这里认识的人多了,办事更方便一些。”
“这话是对的,只是以后再见你,这几千里的路,可就犯难了。”
“没事,我回去看你。我爸我妈还都在老家,过年过节我还得回去。”
“那下一次就在老家见。”
“说好了。”
“……”
汽车驶进了军区招待所,他给我要了单间。也没有行李,便拉着我到街上去,因为在部队跟前,车已不方便开了。街上灯红酒绿,忙碌的人们,跟我的城市里一样。我们去了一家小酒馆,菜稀里哗啦的上了一大桌。我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自家兄弟,管不了那么多,敞开了吃。当然酒是管够的,但他没有喝,晚上怕有任务,最后还是回部队里去了。第二天又有事不能陪我,我自己单独出去逛了。
起的很早,街上冷冷清清,晨风中裹来清凉,五脏六腑也觉得清醒了。找一家小吃店坐下,一问才知道,这里的作息时间比内地晚了整整两个小时,我们上班是在早八点,他们却是十点。等到了下午下班,却已经是晚上的八点了,不过太阳却是五六点钟的样子,红彤彤的照着这个欢乐的城市,然而夜里却比早晨丰富异彩了。
有一整条街都是烟雾弥漫,冬不拉的琴声,三弦琴的优美,各种美食应接不暇。羊肉的香,哈密瓜的甜,葡萄的美味,香梨的清脆……真的是瓜的王国,肉的家乡。只要你能咽的下去,任何一个摊位也能馋出你的口水,而且百吃不厌,流连忘返。现在想起,觉得那一次是我吃肉最过瘾的一次,羊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没有逃脱掉。
可能吃的印象比较深刻,别的几乎都已经忘却了,只记得有一个广场,树了一座纪念碑,有王震将军的亲笔提名。可能是为了纪念解放新疆的英雄,就像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我记得有一个战士被活活的冻死了。而我现在可以这样自由的来,自由的去,完全得益于他们的牺牲。还好,有碑留着。维吾尔,哈萨克,回族,锡伯族,蒙古族,俄罗斯,乌兹别克,克尔克孜,塔吉克,塔塔尔,达斡尔,等等,哦!还有我们,汉族,可能还有更多,反正中国人都记着。
等到了第五天,小凯部队上有事,要下部队去忙了,我让他不用管我,我一个人说走就走。趴在地图上看,喀什远在天边,至于阿勒泰已经跟俄罗斯接壤了。而库尔勒的朋友,要去看他,坐火车也得近一天的路程。因为小凯破费,口袋里的钱还剩下很多,但我却舍不得再花了。网吧的事告一段落,但我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去做,比如销售,装电脑我也在行,实在不行,像来时碰到的他们一样,建筑工地,流汗也是一条活路。
我退了房子,赶去了火车站,每一趟车都是始发,正好有当即的车次。我买了票,赶到广场给小凯的传呼机留了言:我走了,记着下次探亲回来找我,还有,新疆,我没有白来,你替我谢谢它!还有,乌鲁木齐,祝福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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