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声中，军歌嘹亮

鸟鸣声中，军歌嘹亮

汤如浩

　　清晨，细细的凉风从敞开的窗棂中吹进来，带着沙枣花和野玫瑰的微香，弥漫在室内，似乎每一个角落都在微微地波动，感觉就像沉浸在温婉细腻的水流中，给人些微窒息之感，微醺，恍惚，但又舒适，长长的呵欠必不可少，伸懒腰，揉眼睛，翻身起床，一夜的清梦，还留着无尽长长的尾巴，绕过来缠过去，似乎无法摆脱出来。 　　鸟雀的啁啾，时高时低，婉转回旋，这个时候是音乐的慢板，一波一波，一轮又一轮，又好像是长镜头，将音节的每一处拉长，放大，在慢慢地回放，而且，轮番往复，不会停息。我知道，我的梦是它们给破坏的，那些音响敲击耳鼓的节奏，一下一下，总这么不疾不徐，像在搔痒痒，总让你忍俊不禁，不能自已。每天清晨，院落周围的碧树上，梨树，杏树，沙枣树，白杨树……微风轻拂，木叶沙沙，鸟雀的鸣叫不失时机地响起来，一天生活的节奏，就这么让它们给逼着紧凑起来了。 　　我想，在沙漠深处的小小绿洲，树木的掩映中，鸟鸣声声，应该是一支支小巧的号角吧。滴滴答答鸣响，像起了一个开头，紧接着，无数的衔接就快步跟上了。它们的余音还没有落地，孩子们整齐有力的步伐，就响彻在小小的校园。口号声，带队声，整齐的足音，间或有嘹亮的军歌响起，和着鸟鸣，该是一支别致的晨曲吧，熹微的晨光，若有若无的天籁，微风吹拂木叶的飒飒声，构筑成了这一曲特殊音乐的全部。固然，没有刻意，就像我的同伴的抱怨一样，这寂寞的小村，在小小的军校，像一个被忽略的与世隔绝的地界，一些个细微的元素，毫不起眼，只有各种声响，才能使一切显得鲜活无比，立体起来的。

　　每年的这个季节，总有这么一段时间，总会有孩子们和一些老师，抛却繁重的课业，来到这个隔壁深处的小小绿洲，进行为期一周的军事训练，今年，属于我和我带领的这一帮孩子。封闭的环境，全新的世界，绿色的迷彩服，整齐如豆腐块的内务，偌大的操场一支支整齐划一的方块队伍，一切那么新鲜新奇。脸晒黑了，脚起泡了，腿脚麻木了，孩子们的脸上还洋溢着灿烂的笑意。就像久违了的一种感觉，亲切，朴实，自然，我和他们喜欢这样的日子。每天清晨，嘈嘈切切的鸟鸣声喊醒的，似乎不仅仅是我的梦，这时候，蛰伏已久的心灵，也感觉潮润了，是缓慢的清流漫漶的那么一种滋润，在悄无声息地流淌，蔓延，渗透，有说不出来的愉悦和欣喜在心头荡漾。 　　太阳出来了，微风还没有停息，高天蔚蓝空灵，白云朵朵漂浮，红白蓝的色调鲜明，更远处有祁连雪山的银白弧线映衬，这样的天空不寂寞，乌鸦黑色的身形是一块飞旋的布，起伏或者跌落，算不上优美；麻雀的小小身影藏匿绿叶间，时而在屋顶间出没，似乎是好奇的侦探，有意无意窥察周遭我们的行迹；布谷鸟最淑女，在碧绿的杨树，不失时机来一声响亮的高歌，而它神秘的身影，好像就在跟前，却无法发现，耳边回旋的，只是那一声声脆响。银白色的沙枣树，婆娑的梨树杏树，早已经挂满了淡绿色的饱满果实，都在飒飒，都在刷刷，都在微风的抚弄中舒展腰肢，就和我们，我一样，跟在学生们的身后，深深呼吸几口，送送胯，压压腿，扭扭腰，跑跑操，适量的运动在无意识中完成了，和孩子们一样，身上流淌着些细碎的汗珠，微风习习，鸟鸣声声，一直就没有停歇。 　　按照军校校长的说法，我是一中队的政治指导员，我有一些私下的喜悦，那应该叫窃喜，对于部队的热爱促使我有了些虚荣心，所以在学生面前，感觉到自己也应该昂首挺胸，有一些军人的做派的。实际上，军训期间，张教官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真是没有什么实用的价值。张教官很年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一笑，就会露出一对尖利的虎牙，这样，这位退伍的前陆军上等兵就有些可爱了，方脸盘，中等个，使他显得敦实，尤其是穿戴上大檐帽军礼服黑皮鞋，腰板挺直，步伐有力，更是威武不同寻常，孩子们都在模仿他，这让我多少有些嫉妒。平常训练，他穿黑灰色相间的迷彩服，精神抖擞，这样，他脸上阳光的灼痕就更加的明显。好在，他们有在部队训练出来的大嗓门，七十多个孩子，每一道命令都得重复，所以第二天训练，他嗓子就明显哑了，尖着声音，“立——正——”“向——右——转——”“齐——步——走”……这样的简单动作，这样的反复口令，每天大约八小时，他们练习了三天，不得了。中途的休息是喝喝水，乘乘凉，个别跟不上节拍的学员，还要在原地练习那些看似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一，——二，——三， ——四——”貌似枯燥的动作要做到整齐划一，真正绝非易事。 　　第三天早晨小会操，作为观摩团的一员，但是我坐在主席台上定睛凝眸。七个中队一一从主席台前走过，迈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响亮的口号，“立——正——”“向——右——转——”“齐——步——走”……这些是他们三天来训练的一次小小展示，每个中队在会操前又做了演练，还有战前动员会，孩子们都士气高昂，信心十足。一中队的指导员我也是个感性的人，在前一天晚上得知一中队的内务评比得了第一名，也异常兴奋，在查夜的时候，慷慨激昂，又给孩子们做了动员报告，要他们战前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确保第一，力争优秀，发扬班级和部队优秀传统。群情激昂，应者踊跃。可能是大伙儿都做了这样的指导和动员，孩子们都过分紧张了。会操开始，先是一中队报数的时候，出现了点小差错，刘建本来报“七”，却把前一个李延超报的“六”又重复了一遍，惹得大伙儿哄堂大笑，幸亏军校校长及时威严地制止了。接着二至七中队，分别出现了左转向右转，右转向左转，跑步同手同足，喊“立定”但队伍却参差不齐等等意想不到的失误。我们在主席台都感慨万端：过分的强调和激励，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可能还会适得其反。最终结果还不错，一中队又得了第一名，张教官的虎牙又露了出来，他在队伍前面，挥舞着攥紧的拳头，毕竟是年轻人，他太高兴了，和那些孩子一样。 　　有了前面的两个第一名垫底鼓劲，一中队的士气更旺盛了。训练军体拳的这几天，孩子们和张教官比前几天更加用心和卖力了，最高气温已经达到了27摄氏度，在沙漠边缘的少年军校，已经炎热得厉害，经过三天多阳光的炙烤，好多孩子脸上都起皮了，鼻尖上顶着细密的汗珠，皮肤发红，脊背湿透。我问他们累不累，他们说不累；问他们顶住顶不住，他们全说顶得住。张教官露出小虎牙，说，没啥，习惯了。他摘下草绿色的迷彩帽扇凉，头发紧紧贴在额头，黝黑的脸颊已经被汗水浇灌得一片汪洋。军体拳其实并不难，张教官告诉我，我就有些意外，私下里模仿了几路，还真是那么回事。让张教官烦躁的是呈军体拳队形散开，正步走是个大难点，步幅不一，节奏不一，摆臂和迈步不协调，整体就很不整齐。我上厕所回来，他正在虎着脸训学生，虎牙不见了，一脸凶相，让人有些畏惧。那些小子们做着分解动作，金鸡独立，左手冲天，都颤颤巍巍，几乎跌倒的样子，这属于惩罚。之后，又是反复地练习正步走，但总有人出错，于是一遍又一遍，别的中队都原地休息喝水了，但张教官还绷着脸，哑着嗓子喊口号，一遍又一遍，砖头铺成的操场上，啪啪啪，声音很响亮，也很单调。我心里有些不忍，转身到别的中队那儿看去了。 　　日子过得快，中期会操，野外拉练，结业典礼，一桩接着一桩结束了。细想起来，里面的有些细节还真的有些恍惚了，只记得结业典礼的时候，一中队的表现相当精彩，可谓真正的整齐划一，无论队列还是军体拳，几乎无懈可击，这些小子在张教官的调教下变严谨了，而且严肃了，整体观念强，就像一个人。一中队的指导员在主席台上盯着照相机的屏幕，沾沾自喜，喜形于色。可惜最终宣布的结果是第三名，起因是内务，我顿时失落了，张教官面无表情，一中队学员们默不出声，以往老爱喊的“耶”到哪儿去了呢？ 　　鸟鸣声声，军歌响亮，再唱一曲《送战友》吧，当汽车的鸣笛响起的时候，我们告别了这个沙漠深处的小小绿洲，一串串鸟鸣是一串串悦耳的音符，在滴滴答答跌落，我的心中有些许的惆怅，以往的惬意点点消散，渐渐飘远，只能留下一些记忆了。车厢中，孩子们挥着手，喊着再见，车窗外，张教官以军礼向我们告别，我看见他的一对虎牙又露出嘴角，显得那么可爱，而一只小鸟，鸣叫着，从他的头顶掠过，背景，是一丛丛高低错落的碧树。 　　 [ 本帖最后由 汤如浩 于 2009-5-28 23:09 编辑 ] 军歌, 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