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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外号背后的故事(七)半条命

2020-10-12抒情散文秦时明月
半条命张家院子是一个坐落在背山湾里的大院子。半条命家是这个院子唯一一家杂姓,姓季。记得他们家有一个老得来勾着身体走路的白发老婆婆,还有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子,还有一个就是他。少年时的我常常搞不清楚队上一些人家成员之间的关系,以为那老婆婆是同半
                          半条命   张家院子是一个坐落在背山湾里的大院子。半条命家是这个院子唯一一家杂姓,姓季。记得他们家有一个老得来勾着身体走路的白发老婆婆,还有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子,还有一个就是他。少年时的我常常搞不清楚队上一些人家成员之间的关系,以为那老婆婆是同半条命的妈,长大了些才知道,那是他的奶奶。不知道他母亲是什么时候死的,也记不得他的奶奶后来是什么时候死的,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们父子俩扯扯绷绷过日子的凄惶情形。   房子是老房子,穿斗木架,早已破烂不堪,我们甚至可以从他家后阳沟的壁头的破洞翻到半条命的床上去。家里几乎可以叫做一贫如洗,然而最奇怪的是,半条命那床却常常收拾得非常整齐,枕头边总放着一两件叠得规规矩矩的衣裤。破墙上贴满了发黄的旧报纸,还有一张穿着军装挥手的毛主席画像,在毛主席的胸口处冒出一颗生锈的铁钉,上面挂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军挎包。而他父亲那间屋就大不一样了,床上甚至枕头上都糊着干了的鸡屎。
 
  爱好整洁的半条命几乎是那时候贫穷乡村的唯一。他出门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按今天的说法,就是很阳光。那时他大概十八九岁。很阳光的半条命之所以如此爱好整洁,主要是想接近队上的知青,尤其是女知青。他那老父亲就常常骂他,狗日的一天鬼眉日眼的,外头耍牌子,回家糊浆子。并送了他一个更精彩的外号——转窝子(即变种)知青。   队上有三个女知青,都来自于几百里外的大城市重庆,个个美如天仙,气度不凡。对大多数乡下人来说,她们是那样的高傲不凡,无限崇敬却也不大敢接近。女知青常常还带来一些邻村的知青,男男女女一大群聚在一起玩耍唱歌,偷鸡套狗。半条命就常常要挤拢去捧场子,套近乎,甚至帮着他们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来赢得知青们的好感。虽然他常常被知青们呵斥逗弄,也并不以为意。知青们唱的歌,他几乎都学会了,而且唱得比很多知青要好,所以后来他就被介绍进了大队的文艺宣传队,常常跟着一大群知青在大队那个会堂里唱唱跳跳,还几次到公社参加汇演。这也让像我这样的一群小虾米儿羡慕不已。那大概是半条命过得最快乐的时光了。   有一天,半条命又在给知青们捧场子,他穿了一条新的的确良喇叭裤,跟那些知青的一样。他正在保管室的晒坝无限仰慕地看一个男知青拉手风琴,突然他父亲躬着背,手里拿了一把剪刀跑了来,二话不说,嘶的一声,把他的一条裤腿从裤脚直搂到了大腿根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就看到了那在风中招摇的一大块蓝布和一条雪白的大腿。那老头还要继续对另一条腿动手,半条命早已飞舞着一只破裤脚蹦到了晒坝边上的一个石包上去了,一副哭笑不得的尴尬像,满晒坝爆出哄堂大笑。那老头子指着石包上的半条命骂:你个狗日的转窝子知青,竟敢偷家里的麦子去做喇叭裤,你操啥子你操?假操哥!   说到这里,还没有说他半条命的外号的来历。这个外号是在他二十岁时得了肺结核后队上的人叫开的。在那个年代,似乎得了这个病就意味着死路一条,除了那时的医疗技术落后 之外,没钱医治也是主要原因。他得了这个病之后,病情的恶化非常快,脸色白中透着红,像抹了胭脂,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走路也飘一飘的像只风筝。自然宣传队也去不成了。   半条命还是一直坚持在队上出工,但是人们都不愿接近他,怕传染。知青的圈子当然更是无法靠近了。半条命便成了一个孤独的人。开春了,队上开始泡谷种,准备撒秧。两只大木桶装了满满的稻谷,用水浸泡着,放在我们院子的后阳沟,为了防备被偷盗,就要人守。父亲让我和哥哥代他守夜,另一个人就是半条命。我们拖了一些陈谷草来铺在竹林下,从家里抱来一床被子,三个人就挤在被卧里乱七八糟地扯淡。我和哥哥一点也没有在乎他那人人都害怕的病。半条命这一夜也异常兴奋,给我俩讲了好多新奇的故事,还教我俩划“广东拳”。我们就在竹林里大声地划拳。到了半夜,半条命又出主意,说是去偷点胡豆来烧着吃。那时候,胡豆还没有完全成熟,我们三个人就鬼鬼祟祟地摸到生产队的地里去偷了好些回来,捞一堆竹叶就烧起来,我们吃了很多,感觉愉快极了。   然而,就在这天夜里,半条命受了凉,天亮的时候就开始疯狂地咳嗽,咳得脸上的青筋全都鼓了出来,喘不过气,胸口像扯风箱一样起伏。这把我和哥哥吓着了,叫他赶快回家。他疲惫不堪地飘着回家去了。回家的下午,就听说他被他年迈的父亲背到镇上医院去了。又听说第二天又转到了县医院。两天后,那个老头回来了,脸色木然,说,半条命已经不在了。   只听说是他老父亲在队上人家借了一架板车,独自到五十几里外的县城去把他拉回家的,回家的时候已是凌晨四五点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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