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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回家

2020-09-30叙事散文大雪飞扬
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坐在老家的大榆树下面等我;那个梦让我心里不安。凑巧母亲又打来了电话,说要和洋洋说说话。我知道母亲想自己的小孙子了。儿子一直由母亲看管,但由于父亲病情的加重,母亲只能回老家去了,但仍割舍不下,隔三岔五就要打个电话,和自己的
 
   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坐在老家的大榆树下面等我;那个梦让我心里不安。凑巧母亲又打来了电话,说要和洋洋说说话。我知道母亲想自己的小孙子了。儿子一直由母亲看管,但由于父亲病情的加重,母亲只能回老家去了,但仍割舍不下,隔三岔五就要打个电话,和自己的小孙子说说话。以前小孙子在电话上说一句:“奶奶我想你了。”母亲就巴巴的的从乡下赶来,和小孙子聚两天。但今年过年的时候,母亲却忧郁的说:“不要在洋洋面前提到我,我分不开身子”。我就遵照母瞩,没有让儿子打过电话,母亲也没有给自己的孙子打过电话。现在母亲首先越规,说明母亲实在想自己的小孙子了。

  老家在山里。下了班车还要走好长一段路。刚下过几场雪,我居住的那座小城早已没了雪的踪影。但老家的山路上还堆积着雪。儿子见了雪很兴奋,一阵大呼小叫,但走起雪路却不行。尽管拉着我的手,还是小心翼翼,慢慢挪着步子。我笑着说:“能不能快一点,怎么全没有你老子当年一点儿风采?”但我知道自己的心里还是暖和的。过了一个无雪的冬天,这几场雪尽管来的迟了一点,但对家乡来说确实是好处多多。家乡属干旱山区,充足的底墒是五谷丰登的保证。在靠阳的地方,我看见麦苗儿已经返青,长成青绿的一片。

  往常回家,父亲总会坐在门口的老榆树下面等我们。父亲半身瘫痪已经有十多年了,但一直能拄着棍子到门口来晒晒太阳。但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父亲病情加重了,再也不能到门口来。每次回家看到老榆树下面空落落的,我就有点儿失落。母亲听见我们进门的声音,叫着小孙子的名字,跳下炕来。儿子扑进奶奶的怀里亲热,母亲抱起孙子在小脸蛋上亲着。母亲说:“小孙子,想没有想奶奶?”孙子回答:“想了!”孙子说:“你想我了吗?”母亲说:“想了!”我看见母亲的眼里有了泪花。父亲在旁边嘿嘿的笑着。我说:“洋洋,你还没有问爷爷呢?”儿子这才回过头,甜甜的叫了声“爷爷”。我看见父亲的脸色比过年时好多了,心里也稍稍的踏实下来。父亲抚摸着小孙子的头,满眼是欣喜的神色。我说:“母亲不让打电话,我们就没有通过话。”父亲说:“话虽那样说,但过一段时间,心里就想得慌!”

  家里比过年时冷清了许多。过完了新年,哥哥的两个女儿,一个到县城里去打工,一个去了杭州。还有个儿子上初三,星期六还上课,还没有回家。偌大的一个家,就剩下哥嫂和父母四个人了。吃过饭,二女子从杭州打来了电话。母亲一遍遍叮嘱着要吃饱穿暖的话。儿女们都在家的时候,感觉不到亲情的珍贵。但一旦离开了就让人牵肠挂肚。正月里,二女子跟着我们村的几个人去杭州打工。预计三天后到达杭州,但三天过了,四天过了,五天过了,在杭州等待的堂妹仍然没有见到二女子的踪影。这让在家里等待消息的我们焦急万分,生怕初次出门的二女子有个一差半错。电话使劲的打,就是不通,大嫂和母亲都哭成了泪人儿,我们安慰大嫂和母亲:“不会有事的,一块儿走了那么些人怎么会有事?”但母亲和大嫂听不进去。一直到六天后二女子来了电话,全家人的心才安定下来。此刻听着二女子的电话,觉得暖意融融。

  我是一个内心木讷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在父母面前尽孝。只能陪父母说说话。母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隔一会儿,就要下炕去干活。但我挺爱听父亲说话。父亲年龄已大,村子里的历史装在心里几十年了,先几年还觉得那些话啰嗦。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我越来越爱听父亲讲村里的那些陈年往事。那些发生在普通人身上的事情,包含着世事的变迁、人事的沧桑,包含着许多不为人道的苦涩,也包含着一个村庄容易被人忽视的秘密。我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把父亲讲过的那些故事全都写下来,说不准那会成为一个村庄的史记。也许会比那些宏大的正史更能能给人以巨大的感染力。我尽量在父亲面前多提些话头,父亲就絮絮叨叨的讲着,我也沉浸在那些往事中。父亲没有上过学,也不懂什么哲学。但父亲的每个故事里似乎都有着深深的哲学的意味。我想人到了一定年龄就都成了哲人。

  暮色上来了,我还在院子里给父亲煎药,村子里什么地方响起了悠扬的唢呐声。我想是不是村子里又去世了老人。哥哥说,不是,是村子里二爷的三年祭日。我就小心翼翼的清了药端给父亲,看着他喝完。随哥哥去看热闹。

  二爷是村子一个很老的老人。七十多岁了,腰都曲成了一张弓,但还能到地里去干活。二爷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力大无比的人,能背扛着三百多斤的东西走十多里的路。还参加过志愿军。但一生辛劳,生活的重担压在肩上从未减轻过。年老了,国家给当过的志愿兵的人发生活补助,人们羡慕的说:“二爷像干部一样领起了工资!”但一月一百多的补助,二爷没有领几年就去世了,村人说:“二爷福气真浅!”记得二爷去世前的一年,我们在麦场里干活。歇息了,二爷拉着我的手,要给我讲讲他的故事。二爷是一个言语不多的人。二爷要给我讲自己的故事,我当然愿意听。二爷说,他当完志愿兵,国家给他安排了工作,在东北一个厂子里。在那里他有了自己心仪的人。但家里三番五次的写信让他回家。他回了家,家里就逼他结婚,结婚了,又怕他一去不复返,又不让他去上班,他这一生就这样毁了,只能守在农村这片土地上。我想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还对自己年轻时候的婚姻耿耿于怀,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二爷说那些话的神情还恍若眼前,却离开这个世界已有三年了。地上跪着一地的孝子,阴阳在忙忙碌碌的念着经文。家里的每一间屋子里都塞满了赌博的人,院子里的跪着的人没有丝毫悲伤的神色。出了门,觉得特别的冷,我不知道究竟是祭奠二爷,还是公开进行赌博聚会。

  第二天哥哥收拾着要去上坟,我很高兴。那些年,清明前,都是父亲和叔父领着我们去老坟头去烧纸。清明前祭奠祖先是家里的大事,不论大小的男人都必须参加。告慰祖先,这个家族人丁兴旺,同时也是告诉祖先,这个家族的大小男人并没有忘记他们。但最近十多年,我却很少参加这项活动了。儿子来到这个人世后,带儿子在清明前参加家族的祭祖活动的愿望在我的心里强烈起来了。但这些年来,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我们还是错过了这项活动。今天凑巧赶上,我当然高兴。儿子从未参加过这样的活动,见我们对着一个个坟头烧纸磕头,显得很兴奋。我给儿子解释,我的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都睡在这些坟头里面,五岁的儿子显然不能够理解这些,扑棱着大眼睛看着我,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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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大雪飞扬 于 2009-3-10 23:0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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