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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风落残花满地银

2020-09-25叙事散文石丁香

风落残花满地银再次邂逅院子里那颗老槐树时,她满树繁花正开到极致,以至于我进家第一句话竟是问妈,今年的槐花怎么结了这么多,开得这么好啊?小时候越是等着吃,还越不见她这么开呢?妈笑着接了我沾满远道风尘的包,一边让我进屋去喝她早己备下的“蛋花儿
风落残花满地银   再次邂逅院子里那颗老槐树时,她满树繁花正开到极致,以至于我进家第一句话竟是问妈,今年的槐花怎么结了这么多,开得这么好啊?小时候越是等着吃,还越不见她这么开呢?妈笑着接了我沾满远道风尘的包,一边让我进屋去喝她早己备下的“蛋花儿茶”,一边平和地说,不是槐树现在才肯开得好,而是现在家里人少了,可以吃的青菜多了,槐花儿才得空儿好好地开。也不知天天忙些啥,我们今年只吃了一回呢!唉!人老了也够不着摘了,不像你们小时候,噌噌爬上去就摘一小筐儿。前两天你爸实在想吃,只好挷个竹竿,我扶着他踩个高凳子,够了那么点儿。正好你来得不晚,你要是想吃,明天让你爸再摘点,妈给你做……

  妈妈边絮叨边轰赶着进屋偷吃了几粒粮食的鸡,出了屋门。

  望着妈妈日渐苍老的背影及头上丝丝缕缕的白发,想着两位老人踩着凳子高擎竿子够槐花的场景,我捧着蛋花茶的手颤了一下,眼睛湿润了。感叹,时光老了,岁月老了,槐树老了,最痛心的是槐树的主人也正在不可逆转的一日日老去。

  你这妮子还是这么笨,一碗蛋花茶两口就吸溜肚里了,这会子怎么还捧着呢?快喝,要不然凉了该腥了。

  妈妈复转身时,我赶紧抹了把眼,快速把茶喝了,转脸笑着对妈撒娇:妈,今天晚上搂我睡吧?咱们好好聊聊。

  妈笑了,笑得很满足。转而又说,我接到你电话就开始给你晒被子,给你把床铺在了西屋,西屋香呢,夜里有阵阵槐花的清香直往屋里钻,你喜欢的。

  是夜,吸着槐花淡雅的香味儿,躺在妈妈收拾得柔软且温暖的床上,惬意地看了几页书,却不见妈妈来睡,便下床去寻。只见妈正在厨房忙着烧水洗头洗脚。见我进来,不好意思地笑说,洗洗头洗洗脚,才好搂着俺妮儿睡,省得俺妮儿嫌我脏,心里别扭着再不好意思说。

  我强忍又要流出的泪水,默默地帮妈舀水递毛巾,并想要给她剪剪脚指甲,却被妈妈坚决地拒绝了。理由是,她还不老,不想这么早就麻烦人,等真老得不能动时再说。   终于被我请到床上时,妈妈却把我并排放着的枕头拿到了床的另一头儿。我不解地说,怎么了妈?不是讲好了,你要搂着我睡吗?

  妈笑了,笑得很甜。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妈如今懒了,不想刷牙,和你睡一头儿,怕你嫌我嘴里有味儿。

  我强行把枕头和妈一起都按在我身边,并大度地说,自己的亲妈有啥嫌的,小时候都咋吃你嚼过的馍馍了。

  妈妈又笑了,笑得很欣慰。躺在我身边,轻轻攥了我的手,像小时候哄我入睡时那样,开始絮叨起来。只不过小时候讲的是催眠曲,现在讲的是那过去的故事。

  遗撼并幸福的是,我竟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幽香的晨梦被妈妈摆弄锅灶的声响惊醒时,太阳已经出来老高了。见我坐起穿衣,妈妈的脚步停在了窗外,满脸歉意地说:妮儿,都怨妈没在昨天摘好槐花儿,你看这一夜的功夫,她竟落了。

  我这才注意了窗外。

  目光透过妈妈脸上的皱纹,掠过妈妈头顶的白发,望向那棵老槐树。只见昨日还灿烂开放的槐花儿,正被温暖的风托着,一片片缓缓地飘落,纷纷扬扬,铺满了寂静的院落,忽而又随风轻舞,飘忽不定,落在了妈妈的头顶、肩膀和手心,惹得妈妈唉叹连连。不过她老人家的叹息,只为她远归的女儿没能吃上她亲手做的槐花儿菜。

  我感慨的却是“槐花胜雪,落烟如梦。”尽管我也早已过了伤春悲秋的年龄,那如雪花般纷纷飘落的槐花,还是牵动了我多愁的思绪。不讲那“才子哭吟千秋句,佳人笑落槐花雪。”只叹这“冰雕玉刻花团锦,风落残花满地银。”花儿一夜之间便随风落下,只能等到来年春季再现芳华。可槐花毕竟还有明年,还有春天,我的老妈呢?她脸上的皱纹何时能再平复?她头上的白发何日再变青丝?她的腰身何时能再挺拔?……这一切,还能够吗?如果真的有来生,就算到了奈河桥上,怕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儿女也是妈最难舍的牵挂。

  想到这儿,心里一酸,忙去安慰只顾自责的老妈。

  没事儿的妈,其实,今年的槐花儿我早就吃过了。如今,这东西城里的集市上也有卖的,骨朵状的槐花上市时,我就开始买着吃了。

  城里有卖这个的,多少钱一斤呢?妈妈最关心的还是价钱。

  当听我说3块多钱一斤时,妈惊讶,并批评我太不会过日子了,那么贵,花钱吃它也太不值得了。说我小时候吃得够多了,现在不吃也罢,要是真想吃了,就回老家来,妈给做,市场上卖的哪比得了咱家这老槐树上结的花好吃啊!可别忘了,咱家这槐树可是养活了好几辈人呢!

  怎能忘呢?不止一次听过,这棵树是当年爷爷的爷爷亲手种下,栽树时曾告诉过年幼的爷爷,院子里栽棵洋槐树比种啥树都强,洋槐树皮实、好活,结的槐花儿更是香纯可口,要急要忙的时候能养活人命呢!可惜的是种了树的老爷爷还没等到槐树开花便去世了,欣慰的是洋槐树一年比一年茁壮,开出的花儿也一年比一年纯香,生活困难时期,真的拯救了一张张饥饿的嘴巴。如今,她的花又成了馈赠亲友的野味儿,乘火车、转轮船、坐飞机……一路辗转到了千里之外的餐桌上。我为她旺盛的生命力而骄傲,也为她的奉献精神而感动。

  她默默无闻的生长在这座贫穷的农家小院里,风雨无阻地孕育花蕾,即便那年被雷击中,失去了半边枝桠,却依旧没影响她季季葱绿、年年吐花,她像一位慈祥博爱的老人,静静地观看着李家人的生活变迁、苦乐年华。

  如果老槐树有感知,她一定不会忘记,当年那个顽劣的黄毛丫头,在她身上攀爬腾挪时带给她的欢乐和伤痛,也一定懂得,如今这个坐在她身旁写她的女人,是何等的心情。当年的黄毛丫头已经懂得她酝酿这可心可意的槐花雪是多么的艰难,比起早些年无论她如何努力地开花抽芽,也填不饱主人家的饥肠,她又怎舍得把这槐花雪下得这么洋洋洒洒,又怎么忍心笑看满头银发的女主人,为她的女儿没吃上槐花而兀自伤感呢?

[ 本帖最后由 石丁香 于 2009-5-18 00: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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