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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姑父的书

2020-09-24抒情散文云破月出

姑父的书姑父参军时,由于会写自己的名字,便被分到团部当通讯员。团部里有个文书,是全军有名的“一支笔”,写一手好文章。姑父虽不识得几个字,却极羡慕文化人,时常鞍前马后的“效劳”于文书左右。时间久了,也潜移默化地识得许多字,便异想天开地也想写
姑父的书
  姑父参军时,由于会写自己的名字,便被分到团部当通讯员。团部里有个文书,是全军有名的“一支笔”,写一手好文章。姑父虽不识得几个字,却极羡慕文化人,时常鞍前马后的“效劳”于文书左右。时间久了,也潜移默化地识得许多字,便异想天开地也想写文章了。文书说,写文章当然是好事,但要先读许多书。于是,姑父就一头扎到书堆里,又借又买,如醉如痴。姑父虽然最终也没能写出一篇像样的文章,却因此染上了终生相伴的“书瘾”。复员返乡时,背回了几百本书,装了整整一节柜。

  在我记忆的屏幕上,常浮起这样的影像:姑父盘腿坐在窗下,戴着一副老花镜,半张着嘴,下巴长长的拉着,双手捧书,直挺挺伸出去,像古时手握笏板上朝奏事的老臣。倘是冬日,便是面前一个火盆,火盆里煨着酒壶,左手持书右手把盏,时时呷上一口,意态悠然,颇有宿儒之风。任窗外鸡鸣狗吠,人语喧哗,却再也动摇他不得。

  姑父爱书如命,甚至形成许多怪癖。看书前,先要用清水净手、擦干,再慢慢将书拿起,慢慢打开。那虔诚之状不亚于拜佛求签。许多书甚至翻阅了若干遍,也不见一丝折痕和半点污渍。姑父视钱财如粪土,邻里之间钱物往来极为大度,但对于书却极其悭吝,一般的人绝难得到他一本书看。

  我从小就颇得姑父偏爱,自然也就多一些优待。假期里,我到姑父家去,姑父高兴时便从裤腰里摸出钥匙,打开铁锁,从剥痕斑斑的柜子里拿出书来给我看。但绝不许我拿回家里去。许多书都是在姑父监视的目光里一页页看完的。
说“绝不许”似乎有失确凿。因为有一次,我奓着胆子央求姑父允许我将一本《儒林外史》带回家里去看。姑父思之良久,破例的同意了。然而,不过三天,就催命似的讨要。我囫囵看完,惶惶然送书上门。姑父接过书,神情凝重地摩挲一回,打开书,慢慢地一页一页地翻,忽然叹口气,面色废然不悦。后来听父亲讲,那是因为我在书中某页打了折痕,姑父专门找父亲说了这件事。父亲说,他的书,以后不要再借。其实,再借人家也不会给了。

  老年的姑父,家境较为拮据,把酒而读的雅兴也消减了许多。事实上,由于眼力大不如前,书也读得少了。但爱书之心犹存。时常一本本翻腾出来,抚弄翻检一番,对着书痴痴地发呆。

  有一次,姑父来我家和父亲小酌。望着姑父龙钟之态,我突发奇想,说,姑父,您年岁大了,眼力又不济,不如把书卖给我换酒喝吧。姑父用浑浊的目光看看我,半晌,木然地摇摇头,说,再穷不卖书,留给后人读。这“后人”当然是指表哥。

  后来,我到外地工作,自然也不缺少书读。姑父那几百本书以及污渍斑驳的小黑柜的魅力,也就渐渐淡漠以至于踪迹全无了。姑父辞世时,我未能及时赶回。后来回家,和父亲谈起姑父,自然也说到了他的书。父亲说,那些书都让你表哥给卖了。   噢。我应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至此,姑父守护一生并寄托莫大希望的几百本书和那节斑驳的柜子,终于被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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