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原创】天井瞎话

　　骞哥退休后，就从现代商圈搬回到商埠开埠区的老宅居住。 　　骞哥“喜旧厌新”，有两个原因：甲因是必须卖了现代商圈的豪宅，去支付在一线城市购房的首付；乙因是回归的商埠开埠区老宅里，有太多的怀旧素材可供自己舞文弄墨时采用——比如老宅里的天井。 　　骞哥住宅的天井，是乡下宅院“天井”的城市版，一共三层，靠“井”的一边是连通的走廊。住在三楼的骞哥走出自己单元，就能看到二楼住户在走廊的活动情况。二楼单元的房门如果没关，稍大一点的说话声，天井三楼的骞哥也能听见。 　　二楼与骞哥同一单元的业主，是一位天然瞎的老太太。骞哥从小就是听着瞎老太太“讲古”长大的。后来骞哥买豪宅了，老宅就锁了，并委托瞎老太太一家日常通过天井帮着照看。这一次骞哥回归，瞎老太太就总握着他的手说，孙女每月寄来的汇款单（给她的零花钱），有人代盖章了。 　　瞎老太的孙女大学毕业后，留在一线城市不肯回来，但依然很挂念祖辈，并每月用邮政汇票寄钱的方式，让自己的孝敬心变得仪式感。从此，每当邮差在天井一层呼叫瞎老太太名字、要其签收汇票时，瞎老太就会在二楼通过天井向三楼呼喊：阿骞，阿骞，下来拿印章、身份证帮“阿老”去银行领钱。 　　瞎老太确实需要“信得过”的义工，来每月为她做这件事。以前每当汇票来，她都是或让邮差送上楼来，或胡乱呼喊天井里其他楼层的租客代劳，既麻烦又缺乏信任感。如今骞哥回归，当然就被天然瞎老太太信任为天井里的天然首席执行官。 　　骞哥也很自豪：回到老宅，不但收获了天井里的艺术创作素材，还收获了包括天然瞎老太太在内的天井老邻居之信任。在尔虞我诈的现代商圈里与人相互猜疑了偌多年，回到老宅后天井突然敞开胸怀，就算拥抱者是天然瞎，这种信任仍令人泪目。 　　从邮政银行取钱回来，骞哥路过天井的第一层时，看见几个出租的单元里正在进行带货直播。天井一层没有走廊，但古色古香的设置很适合室内的商品销售直播。 　　突然，骞哥从一直播间的背景板看到某个熟悉的商品标识。他想起，这就是那个号称“因为疫情而被取消订单”的某出口商品直播。被关注率很高的这个“出口商老板”，舌旋莲花地陈述了“疫情导致的商品压仓”遭遇，并表示愿意将仓库租金以让利的方式，送给点到该小视频的“家人”；然后将该商品吹嘘成任何人都能穿的“万能服装”，且价格低得难以置信，立刻下单了，就能如何如何……。 　　没想倒，大名鼎鼎的某“出口商”直播间，竟然藏身在这近百年历史的老宅天井里；而“出口公司老板”竟然就是一个睁眼说瞎话的主播。真是高手在民间，诈术飞上天。看来，这家口花花的“出口转内销”服装企业，想做的就是一次过生意，所以“家人”信任与否已无关紧要。 　　以前，骞哥刷到像“一天赚五百元”、“有个手机就能养家糊口”、“碎片换手机”以及类似上述“出口转内销”的小视频时，总以为这些传销、诈骗的直播间离自己很远；现在豁然回首，发现睁眼说瞎话的主播们就在身边，就在文化底蕴很足的老宅天井里。 　　骞哥皱皱眉头，加快步伐走过天井一层，来到二楼天然瞎老太太的单元里，将取到的其孙女孝敬款交还，并交代她说，今后家里的秘密不可以在天井里大喊大叫了，小心隔“井”有耳。 　　怎么啦？天然瞎老太太茫然问道。 　　骞哥把天井一层里的各种“瞎说”情况跟老太太通报一遍。耄耋老人听罢叹息：天井里的瞎话越来越多了。 　　骞哥则感叹：本来想来老宅躲避喧嚣，描写静谧；没想到井蛙只数月，井外已变天。唉……花言巧语还是追到天井里来，并回音成井底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