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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有个地方名叫“一棵树”

2020-12-14叙事散文柯英
我在沙漠里已经走得单调而恹倦的时候,那棵树遥遥进入我的视野。只有一棵树,像一个千年前就约好等我的人一样。看到那树的瞬间,我马上来了精神,并且莫名其妙地一阵激动。你可以想象,在空旷无边的沙碛里行走,头顶烈日,足着暑气,没有一点愉目的色彩,没有
  我在沙漠里已经走得单调而恹倦的时候,那棵树遥遥进入我的视野。只有一棵树,像一个千年前就约好等我的人一样。   看到那树的瞬间,我马上来了精神,并且莫名其妙地一阵激动。你可以想象,在空旷无边的沙碛里行走,头顶烈日,足着暑气,没有一点愉目的色彩,没有一丝悦耳的声音,行者该有多么孤寂。我觉得,整个世界仿佛离得很远很远,走得久了,就像到了另一个星球一样。前一天,我刚看过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叉的花园》,还记得这位阿根廷博士用小说阐释“时间”的一些精彩论断,他认为时间就像一座小径相互交叉的迷宫,“背离的、汇合的、平行的时间织成一张不断增长、错综复杂的网”,在某些时间,有你没我,在另一些时间,有我没你,再有一些时间,你我都存在。此时,我咀嚼着这些深奥的话,如同是被时间抛弃了一样,犹如穿行了好几个世纪的时光隧道,古往今来一下子综合在了一个时间点上。生命在渺无人烟的地带立时显得无比博大,滚滚红尘中所压抑的那种渺小、无助和无奈,此时一扫而光。偌大一片天地,只有你一个人时,你才能真正称出生命的份量。   也因为这分自由遐想的快乐,我独自在沙漠里走了很久很久。走到困倦的时候,蓦然看到了这棵树。我想再发现别的树时,但四顾茫茫。只有这一棵树。也许你以为我是作“假雨村言”,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你沿着一个叫河西走廊的一个叫河西的小村庄边走进巴丹吉林沙漠,一直往前走,你肯定能找到。   渐渐,越来越靠近那棵树了。我却越来越觉得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在心中涌动,比如,一看到这棵树,我就觉得十分亲切,像是前缘已定似的。人在寂冥的时空中往往出现超逸的想象,我想,我就是。   这棵树并不高大,但已经十分苍老,上面几根干枯的枝条直直地插向蓝天,枝干以上纷披的枝叶遮出大片荫凉。远远望见它,就像是我小时候夜黑回家,望见家门口等候我的老祖母一样。它独独地、静静地立于天地间,天空仿佛因它而生机勃勃。在无边的沙漠里活着这样一棵树,那简直是一种奇观。   在如此酷烈的环境中,为什么单单有这么一棵树活着呢?   走近它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棵树的下面有一眼地下泉。泉眼只有大口铁锅那么大,水沽沽地往外冒,像沸水一般,泉水边长着很茂盛的沙芦草,洇湿的沙碛如同一个特大的句号。这眼泉就是这棵树的生命之本。   我想,这个地方应该叫一棵树吧。或许正是我们村里人过去进山打柴常说的“一棵树”。在树的下面,我真地发现了一些被沙掩埋着的白骨和碎瓦片,我确信,这个地方曾经有很多人经过,在这儿歇过脚,纳过凉。在读林则徐放逐新疆的笔记《荷戈纪程》中,我记得有过记述记述。   我坐在树下,抚着它嶙峋的皮肤,望着清澈泉水,呆呆地想,是谁给这地老天荒的大漠留下了这样一个生命的标志呢?或许,哪个有心人特意栽种了这么一棵树,在空旷的沙漠里给行人树起一个路标;或许,路过的飞鸟喝水时,无意间把口里衔着的树种一丢,渐渐就长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也或许,过路人歇过脚,起身走时,把吆牛的一根枝条随手一插,便长成了天地间不朽的景观。不管哪种情况,我觉得,这棵树能够这么顽强地活下来,真是上苍的恩惠!在西部,一棵树,就是一座历史的标志!一棵树,就是一种生命的宣言!这么一棵树,几十年、上百年孑然独立于大漠之中,耐得了千古空旷,忍得了时空寂寞,这似乎不符合生物群落相依相存的规律。然而,它就这么一直独自立过来了。它的骨子里一定有一味仙风道骨了。在茫茫大漠里,这样一棵树的存在,便赋予了大漠生命的回音,为每一位过客注入了精神的支撑。   望着它的超然、它的宁静,我真正体会到了几分禅意。此时此刻,六神澄明,妄念顿息,一种空空如也的大境界弥布整个身心。我想,活着,能够活到超然物外的境界,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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