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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怀念那半栋老宅

2020-09-24叙事散文曾经沧海
【文\曾经沧海】我不知道,我曾居住过的那条小巷何以叫老屋巷,所谓“老”,也就是几百年留下来的青凌凌的石板巷,古朴的窨子屋,还有窨子屋四周高矗的马头墙,中堂门外那精雕细刻的窗花,大门两厢遗下的婚迁仝祝的楹联。也许当年月光村的祖先,就住在这依山
  
  【文\曾经沧海】
  我不知道,我曾居住过的那条小巷何以叫老屋巷,所谓“老”,也就是几百年留下来的青凌凌的石板巷,古朴的窨子屋,还有窨子屋四周高矗的马头墙,中堂门外那精雕细刻的窗花,大门两厢遗下的婚迁仝祝的楹联。也许当年月光村的祖先,就住在这依山挨脚的地方,后来人丁兴旺,子嗣繁衍,逐渐向四方发扇拓展,衍成了今日这千余人口的村落。二十几户杨姓住户蜗居于老屋巷的老宅里,世代朝夕与共,声息相通,渐次形成了和睦一体,不分亲疏,无论长幼,皆极熟稔。
  人最讲究寻根问祖,因此月光村的子孙皆铭记住月光村的发源地——老屋巷。但也有人并不眷恋这沧桑古朴的老屋巷离不开这世代居住的老宅,参军、上大学、招工招干,一走就再不回头顾盼,偶尔回家也只是来给祖先上上坟,吊几张白纸,焚几柱香,所有对故土的怀念,就浓缩在每年的寒食清明里。
  老宅是半栋窄窄的苍老斑驳的窨子屋,不知是祖父抑或是曾祖父遗留下来的,家谱没有记载,也无须考证。老宅繁衍了祖先,也繁衍了我,繁衍了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农耕岁月。远方的乳燕,衔着春泥,年复一年占据屋梁,筑起遮风避雨的家,垒就生儿育女的巢,与老宅的主人同在屋檐下,彼此过着相安和谐的生活。
  在我四岁的时候,母亲却走了。望着屋梁上秋后的空巢,我心里喃喃地说,燕子飞走了,明年开春还会回来,母亲走了还会回来吗?是的,人迟早要离去,只是个时间先后问题,就像这延逾百年的老宅,总有一天会腐朽、会破落,会訇然倒下,会湮没在岁月的长河中。
  当我成家立业为人父后,老宅显得更加拥挤。老宅前后是乡邻的猪栏牛圈,左右是夹挤的邻家住宅,半栋老宅嵌其间,显得何等的狭促拥抵,我曾想如果子孙继远流长的囚在这儿,肯定会被关得傻傻的。眠卧垅中的母亲,自然不存在同我们争夺老宅的空间。父亲占据了一间房间,我和妻子及一双儿女挤在一间房间里。还剩下两间,一间储囤粮食,一间做了厨房,除此再无挪身的余地。
  我从小好读书,藏书已成为一种习惯,后来又迷上写作,收集到的书箱就更多。爱好文学的人多少带点神经质,做事随意性大,因此那些书很少有井然有序的时候,多是胡乱堆在桌子上,丢在抽屉里,抑或压在枕头低下,抛在蚊帐顶上。也许是基因所致,一双儿女也喜欢看书,也开始搜集报刊抢占地盘,一踏进房里,满眼都是书籍,难有落脚的地方,让人感到拥挤和窒息。
  于是,一家人就怨恨祖宗为什么不给我们留下一幢宽敞的房子。老宅不但狭窄,而且还破败不堪。晴天还好,不必担心阳光从崩漏的瓦缝中渗透下来,也不必忌讳风儿在屋里跌窜跑马。让人担心的是下雨天,特别是在晚上,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嘀嘀哒哒不绝入耳,扰得人心烦意乱又无可奈何。人最怕的是三种声音:老鼠啃门框声,隆隆打鼾声,滴答漏雨声,不管是哪一种声音袭击耳膜,都无异于谋财害命。
  于是一家人又重复着往日的怨恨,自然帐又算在列祖列宗的头上。心底念叨着杜老夫子“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哀叹,心中即陪生出几多的感慨。又思谋着古人“心足是归处”的劝世箴言,可是心中却难找到些许“心足”的宽慰。又闻一位哲人说:“心中不足推动了历史的进步”,我们的“不足”只是想有幢宽敞的房子。辈辈先人早以作古,一块墓碑阴阳两隔,你捶胸顿足垂沫四溅怒骂沉入焦土的老骨头没人听到,也与身心无益。当一家人大彻大悟后,想得更多的不是埋怨祖宗,而是自己该做点什么,就幻想哪一天能竖一栋大瓦房,有个宽松的栖身之所。
  那时我是一位每月几十元钱工资的民办教师,哪来的钱造新房?后来我突发奇想,凭着我读书时偏科的家底,是否进行写作,第一能得到稿费;第二能提升自己的知名度,这样岂不两全其美?读着古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不觉雄心浩荡,就闭目凝神甜甜地梦游了一回。想像着我的文字变成了铅字,得到了大把大把的稿费,一栋新房拔地而起,我拥有了一间属于我的书房,脸上就兀自漾着灿烂和激动。我的想法一兜出,自然得到一家人的热烈肯定,读一年级的儿子也口出狂言,表示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挣好多好多的钱,造一栋好漂亮好漂亮的新瓦房,永远揖别这让人生厌的老宅。
  寒气肆虐的冬夜,窗外的北风裹着飞雪,憋着嗓子“呼哗哗”闹过窗前。寒气漏进房来,放肆地钻进脖子里被窝里,牙齿就“格格格”的打架,打得极有气势。枕边躺着儿子,脚头偎着妻子和女儿。我半个身子龟在被窝里,斜靠在床框上,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疲惫地陪伴着我,沙沙的落雪声拌和着沙沙的写字声,稿纸上就留下一行行歪歪斜斜的字迹来。青灯黄卷,暮鼓晨钟和尚坐殚般的日子捱过了几个春秋,我不知道,但岁月知道。文学创作,其实是把青春赌在一座折磨人的迷宫上,情切切迈步而行,可最终找不到出路也难以寻觅归程,付出汗水不一定有收获。一晃五个年头过去,我的文稿仍然是“箱底文学”,收破烂的老妈子,瞄着我那几纸篓废稿,问我肯不肯卖,不卖可占地方。我顽硬地摇头,摇出一串凄惶和无奈。老妈子执意不走,我牯牛一般鼓着牛眼一声吼:你还不走?我……说着就把拳头悬过头顶,那时我感觉到我就是鲁迅笔下的那位临死也悔恨画不圆脚下那个圆圈的阿Q。
  我终于转为公办教师,同时加入了省作协,儿子也考上了大学,有了工作,一家人急着要兑现当年自己给自己许下的承诺——造一栋新瓦房。拆老宅那天,一家人欢天喜地,我却心情显得格外复杂。当我搬进了新居,又浮想联翩彻夜难眠,那梦并没有比睡在老宅里香甜。有了自己的书房,藏书整齐有序地摆在书架上,而且也不用稿纸伏案爬格子——一台电脑供我写作,可是我不管写什么都找不到当年的灵感,思绪搅成一团乱麻难以下笔。
  如今,我早已离开了老屋巷,老宅也早已沉入记忆,但,正如空间距离切不断缕缕情思;对老宅的一份眷恋,却在时光的流逝中愈存愈醇。
  冰山上的雪莲格外艳丽,曾经处于逆境中的回忆格外甜美,我常常怀念起老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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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帖最后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4-8 09:4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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