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蹒跚的父亲
2020-09-24叙事散文西北平原
西北平原昨日，在街上突然看见有一个人，极像父亲，令我大吃一惊！难道父亲是从天堂回到人间，来这座城市找我了么？再仔细一瞧，他并不是我的父亲。然而，那矮胖的个头，蹒跚的身影，邋遢的衣着，确乎都极像我两年未能谋面的父亲。那个极像父亲的人，竟惹得我
西北平原
昨日，在街上突然看见有一个人，极像父亲，令我大吃一惊！难道父亲是从天堂回到人间，来这座城市找我了么？再仔细一瞧，他并不是我的父亲。然而，那矮胖的个头，蹒跚的身影，邋遢的衣着，确乎都极像我两年未能谋面的父亲。那个极像父亲的人，竟惹得我一夜无眠，使我无法不想念他。
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了。在活着的最后20年间，他一直在乡下种地。对于这件事，我始终心痛|惭怍和苦涩，但又无可奈何！谁让我这个做儿子的无能呢？人生过半了还在四处漂泊，自己尚不能安居乐业，也使年迈的父亲拖着病残的腿，顶着夏天的毒日头在大田里劳作。无奈之际，我只能泯着良心说，这一切都是命。
命中注定，父亲从出生就不得不受苦。祖父因参加革命被砍头时，父亲还没生下来。父亲一生下来就成了没有父亲的“遗腹子”，在家族中倍受歧视。祖母改嫁时，父亲只有3岁，但祖母迫于旧习俗的压力，不得不扔下了儿子。父亲8岁那年，祖母病逝，他完全成了一个孤儿。于是挪动着矮小的身躯，为东家放羊、打工，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受尽了饥寒和欺凌，甚至连名字都叫“羊娃”。13岁时，父亲就出外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直到参军入伍。
父亲是一个懒散的人。少年时代天不收、地不管的流浪生活，养成了他无拘无束的个性。在经历了无数的磨难和参加了无数战斗并立下了赫赫战功之后，他却终于以请假为名，放弃优越的工作职位，从城市跑回老家农村，梦想过“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有悠闲的日子。从此，陷入了漫长的累死累活还缺衣少食的贫困岁月。
父亲是一个懦弱的人。父亲生性温和，却娶了个脾气火爆、性格乖戾的妻子，这就是我的母亲。母亲生性好强，有文化，又比父亲小12岁，因此，从开始就注定了他们的水火不容和婚姻悲剧。也许是“恨铁不成钢”吧，母亲死看不起父亲的懒散、柔弱、窝囊和不思进取，在家中主宰和决断一切。父亲在家里既无地位，在外面也自然被人瞧不起，常受欺侮，父亲也因此修炼出了百忍成仙的淡泊性情。
父亲是一个吝啬的人。也许是自小沿门乞讨，又长期为贫穷困扰的缘故吧，父亲一直很吝啬。他从来舍不得买吃之外的东西，常常因为给儿女买衣服，甚至是给他自己添置必不可少的衣物而与母亲争吵、打架。当然，最终总是父亲妥协，还被骂得不值分文。父亲每次从乡下进城，宁肯饿着肚子跑十几公里路赶回家去吃剩饭，也舍不得下馆子吃一顿汤面。父亲吝啬到惜钱如命的地步了，因此，与别人包括与家人的关系都不那么热切。
父亲也是一个不太走运的人。小时候，就记得父亲赶集时老爱丢钱包，气得母亲骂他“挣的不够送小偷”。也许是穷极了，“文革”大乱中，父亲借去外村行医常常夜不归宿，母亲明察暗访才知道他和一伙赌棍“吆雀”（赌博的一种）。母亲一气之下，叫上公社干部去抓住正赌得眼红的父亲，一顿处罚。前几年，父亲终于有点钱了，但有一次带2000元进城准备存进银行，却被两个陌生人花言巧语地骗了个净光。母亲知道后，气得犯了老病，父亲又不得不花钱诊治。
然而，父亲一生正直、善良、和蔼，他蔑视权贵，厌恶不平，疼爱孩子，总在想方设法地赚钱改变家庭困境。他一生清贫，却不挣昧心钱，当了几十年医生，名闻四邻八乡，却总也富不起来。对于那些医术拙劣却暴发的个体医生，父亲始终无法理解。
不知不觉间，父亲已经年近古稀，若是别的老人，早该呆在温暖的家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然而，本身就患有风湿性骨结核的老父亲，却仍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还要为漂泊不定的唯一的儿子操劳。想起父亲，我就无比地惭愧。这无比惭愧的情绪始终虫子般啮噬着我脆弱的心，直到父亲去世，又转换为后悔莫及……
[ 本帖最后由 西北平原 于 2010-6-1 13: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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