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抒情散文

抒情散文

麦子是曾经绿过的手

2020-09-24抒情散文@边走边唱@
麦子是曾经绿过的手麦子熟了,躲在一场雨里。雨停了,镰刀就带它们回到麦场,回到谷仓。可以想象,那一帮兄弟肩并肩,如何讲述一路的绿和黄,如何讲述大地上农人的汗水和足迹。在饥荒年景,麦子是农人的孩子,它们内心纯净,低头不语。很小的时候,暑天放学回


麦子是曾经绿过的手
  麦子熟了,躲在一场雨里。雨停了,镰刀就带它们回到麦场,回到谷仓。可以想象,那一帮兄弟肩并肩,如何讲述一路的绿和黄,如何讲述大地上农人的汗水和足迹。   在饥荒年景,麦子是农人的孩子,它们内心纯净,低头不语。   很小的时候,暑天放学回家,一定要去路上拾麦穗。坡度很大的山路上,运送麦子的骡马一路颠簸,总会洒一些麦穗。我们的小手,把它们一一捡起来,再用柔软的草茎扎起来,放回竹篮里。通常,这些麦子是不可以吃的,作为孩子的劳动所得,可以由我们自己支配,把麦子卖掉,买来崭新的书本,是我们最开心的。   虽然那是一个非常清贫的年月,但我们仍然恪守大人的教诲,即使来到收割之后的麦田,也绝不会动麦垛。因为如果动了麦垛,那就是偷,偷是可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发现,麦子搓去胞衣是可以吃的。我们一堆小脑袋,会在凉阴下凑在一起,吹去轻轻的胞衣,把大把的麦粒放在嘴里反复嚼,脸上坏坏地笑着,慢慢地,麦子碎了,黏在舌头山,像极了现在的口香糖。最初的麦香就是这样的,和我们的童年一起,沉在老家的河谷里。   和麦子一起进入童年的还有野菜,比如苦菜、苜蓿等等,在农家简陋的灶头,都是伴我们成长的美味。至今,我都无法忘记和母亲一起采摘野菜的那片麦田,头顶热毒的太阳和脸上滴答的汗水。突然一条草蛇经过,我浑身就一阵颤栗。因为我见过被蛇咬过的羊只,它们的哀鸣,让人心碎。   这些更多属于1970年代的往事,和头顶明媚的蓝天,土墙围立的院落,山坳上的半边月亮,乡野无边的草地一起,构成我生命纯真的底色。让我无论走到哪里,都褒有一份好心情。我以为,我懂得什么是丰收,什么是劳动,什么是幸福。那时候,我们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文字,还有文学,还有人在替我们思想,还有人会闯入我们的日常。   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对我,就是一年一年地换书包,从小地方到稍大一点的地方,从每天回家到后来很长时间才回家一次。顺风顺水的求学和工作经历,让我的内心充满阳光。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我从路上捡回来的一棵麦穗,再由母亲送到城里,她一定愿意让别人在褪去我身上的胞衣之后,发现我是多么饱满的麦粒。   所以,即使在分别很久之后再次回到家里,从亲人嘴角的浅笑里,我都能感觉到那一份喜悦,就像一粒麦子回到了谷仓,安详的灯火照亮我的一路风尘,什么样的悲伤都可以忽略不计。
  

  1989年春天,一直想以诗歌对着这个世界说话的我,读到诗人海子的一首诗《麦子熟了》,那时候,海子已经不在了,但他把这样一个场景留给了我们:

 那一年 兰州一带的新麦熟了
 在回家的路上

  在水面混了三十多年的父亲
  还家了

  坐着羊皮筏子
 回家来了

  有人背着粮食
 夜里推门进来

  灯前
  认清是三叔

  老哥俩
  一宵无言

 半尺厚的黄土
 麦子熟了

  这是一首让人心痛的诗,有一种震撼,从喉头到胸腔,满满地哽着,让我说不出话来。我相信,这一年,中国大地的麦子也是悲伤的,只有收割之后的麦田,才可以安葬诗人芦花一样的骨头。   后来,又读到骆一禾《麦地——致乡土中国》,全诗如下:

 我们来到这座雪后的村庄
  麦子抽穗的村庄
  冰冻的雪水滤下小麦一样的身子
  在拂晓里 她说
  不久,我还真是一个农民的女儿呢
  那些麦穗的好日子
  这时候正轻轻地碰撞我们
  麦地有神,麦地有神
  就象我们盛开花朵
  麦地在山丘下一望无际
  我们在山丘上穿起裸麦的衣裳
  迎着地球走下斜坡
  我们如此贴近麦地
  那一天蛇在天堂里颤抖
  在震怒中冰凉无言 享有智谋
  是麦地让泪水汇入泥土
  尝到生活的滋味
  大海边人民的衣服
  也是风吹天堂的
  麦地的衣服
  麦地的滚动
  是我们相识的波动
  怀孕的颤抖
  也就是火苗穿过麦地的颤抖
  其实,这首写于1987年11月15日的诗,因为海子和骆一禾的相继离世,一时间广为流传。以致在本来热血沸腾的中国青年诗坛,刮起一场规模空前的“麦地旋风”。当年,我在一个小县城的中学里教书,可以读到的刊物有《诗刊》、《诗歌报》、《星星诗刊》、《人民文学》等,看到一群人爬在两位天才诗人歌咏过的麦地里装腔作势,我突然有些愤怒。   有一天夜里,在学校单身宿舍简易的课桌上,我秉烛写下一篇批评文字,表达了我出离的愤怒。第二天,以挂号信发给《星星》诗刊,不到半月就接到采用通知,后来,因为众所周知的政治原因,这个文字没有变成铅字。多次迁徙,我也遗失了写在红格子稿纸上的那一个小文,但我还记得其中的段落:“我看到一群蝗虫,像农业学大寨时候的中国农民,身穿破衣烂衫,高举五星红旗扑向麦地。”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无耻的模仿和追随,是典型的“羊群效应”,更为可笑的是,在他们为中国农民歌唱的时候,那些被歌唱者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   麦地是悲伤的,中国农民是悲伤的,真正来自麦地的诗人是悲伤的,但那些每日穿梭在城市的灯红酒绿中欺世盗名的混混是伪装悲伤的。金钱和名利可以成就他们,但文学以及文学该有的尊贵和崇高绝对不能原谅他们。   所以,我想到分离,这么多年,我一直以自己的眼睛关注着这个鱼龙混杂的世界,我坚信我有能力,把一切虚伪和无耻从人群中分离出来。我尊重一切具有独立精神和人格的思考,就像我一直珍重一粒麦子和它对我的养育。   麦子熟了,但麦子曾经是绿的。我愿意握着一棵麦子嫩绿的手,走过诗意浓厚的大地。

  2010-7-11


[ 本帖最后由 @边走边唱@ 于 2010-7-11 21:51 编辑 ]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