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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剑桥雅果相思红

2020-09-24抒情散文太阳神
在我从住处到剑桥大学图书馆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小桥,跨过剑河。在桥的西边头,有三棵小阔叶木本植物,在一片绿海中,绿叶间半隐半露地便是密密的红色果实,果实如豆粒大。类似于我老家山坡上那种甜甜的红果,我把她叫做“救命粮”,因为老家那小红果曾在饥荒

  在我从住处到剑桥大学图书馆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小桥,跨过剑河。在桥的西边头,有三棵小阔叶木本植物,在一片绿海中,绿叶间半隐半露地便是密密的红色果实,果实如豆粒大。类似于我老家山坡上那种甜甜的红果,我把她叫做“救命粮”,因为老家那小红果曾在饥荒年份青黄不接的时候,是可以充饥的救命果。

  而这种果子,与那种救命果不同。相似于中国的海棠。我叫不出它的名字,问了五个英国佬儿,也都说不知道,其中有一个说可能是cherry blossom,我还是怀疑,姑且叫“相思红”吧。

             
 雅:不抢风头谓之雅

  竞艳斗红,这四个字其实难以描述这种相思雅果,因为就其表象来看,没有一颗稍有逊色的,红得整齐,红得透彻,较之中国的海棠,红得更平等。中国的海棠,有的是红的,有的就有可能是半红,有的可能是半青。而她们红得如此完整,没有一颗是半红半青的,这就让我惊叹它们的壮观。

  其实它们红在那里很久了,只是我每天路过剑河上的那座桥,行色匆匆,只顾借书看书。开始的时候,觉得一次借五本书,借期八个星期,似乎很难看完。因为每本书都是理论专著,就算是看完一本汉语的理论专著,也得很久,何况是英文。所以,我开始给自己提了一个目标:五本书一周看完!这是一个极其具有野心的计划。因为就算是高手,看一本英语小说的话,也得两天时间。理论著作不是小说,十分抽象。所以这个计划,在我来说,以前是难以置信。坚持了两三个星期,居然能够完成。于是,看得多了,觉得大体都差不多,所以可以更加快一点。到了八月份,就可以实现每天看完五本了。及到昨天,一天可以看完十本书。并把其重要的内容作好笔记。我的打字速度不算快,在电脑上作摘录笔记,既要记好正文,又要把作者、书名、出版地点、出版社名称、出版年份、页码这六大件都得记清楚,只有都记清楚了,才能六六大顺。否则,引用时写的书就不规范,丢掉了其中一项,那书就没法写了,更不能凭印象胡乱猜想(从国内的理论专著看,这样的猜想分量还不少)。当然也不能凭印象用自己的话复述出来(这样的复述性的引用,国内的理论著作比比皆是,竟然习以为常)。所以得十分小心。既要赶速度,又要记得准。好在我打字肯定比一般人写字是要快些。

  由于这般忙碌,所以对剑河桥头边这般红得异常惊人的雅果没有特别的关注。今天又碰到一群游客。来自中国的游客每天在9点半左右准在这里聚着照相。一位女生请我帮她照一下剑河。于是,我也顺便请她帮助照了一张。在照相的时候,我才突然发现,这雅果的红,是那样的灿烂,所以专门为它的艳丽留了一张。

  这种相思雅果,与我在中国看到的果子更有一种不同,它不仅红的颜色特别整齐,而且大小也非常整齐。没有哪颗大些,也没有哪颗小些。一样大,一样享爱同样的太阳、雨水、剑河的灵气。

  剑河是清澈的。这样的清澈在我家门前那条小河也同样有。因为我家门前的小河是流水较快,所以更加清澈,你可以看到鱼翔浅底,更可以看到石头旁边细沙中蠕动的小虾米,即使它有针头那大,透过水,你依然能够看得清楚。这个季节,我的童年便是在河边的核桃树下,修起一条小小的小渠,然后用泥巴做好水磨,晒干,水磨下面用木棍做轴,上面的那扇磨则用绳子吊在空中,或者就吊在核桃树枝上。水渠的端点,用一个很大的石板做底。石板中间用钻子钻成一个眼儿。然后把石板的围围都糊起来,形成了一个园形的盆。在石板的下面,还有另一条水渠,让水流出。上水渠与下水渠的落差越高,这水磨就越成功。靠了这园形的盆和落差,那水就自然形成了一个泵,水流转动下面的转轮,转轮带动木轴,于是下扇泥磨就算是转动起来。于是水磨就做成了。那水清到什么程度,我把头浸进水里,在水里可以睁开眼睛,去帮妈妈找到掉进沙里的绣花针。水即不涩,也不呛眼睛。

  剑河的水虽然也清澈,自然没有清到那种程度。因为剑河落差很小,水里带着的杂物比较混浊。但相比中国南方的那河水,剑河可算是十分的清亮了。

  在这样的清亮的剑河边长大,这相思雅果也就十分地亮丽。它的亮丽不是那种妖媚,如月季的红。也不是那种自命不凡,如牡丹的红。更不是那种一红便凋的玫瑰——像玫瑰女人的爱情,红过之后,很快就凋零了。

              红:忠诚守志谓之红

  玫瑰的红,在情人节应时怒放,情人节过后便落红无数。不需狂风,就算是一阵微风徐来,这些女人的爱情就会应声随风而去。但无论她们怎样对风情有独钟,跟风跟得再紧,风是无法带她走多远的。它离开了枝头,只能随风走上三步之遥,便一头栽落地上。我很奇怪,古往今来,文人骚客都对这种落红的玫瑰一洒同情之泪,怜惜美女红颜易老,要么就迁怒于狂风。却没有人去看透它那稍纵即逝的易变的爱情本性。

  风被隐喻成一种所谓的“社会邪恶势力”,在女权主义那里,风还被隐喻成男权。女性从来就不承认自己的玫瑰爱情的易变本性。中国文学中有一种言说,重复着几千年的“痴情女子负心汉”的俗套,妄图唤起读者“怜香惜玉”的意淫感,从而对其作品行注目礼。或者,由于作者受过女人的骗,把女人言说成“红妆祸水”,丢了江山,不怪自己的本事太差,反而怪女人“坏了大事”。这便是中国文学几千年来某种对女人的两极言说。当代文学中这类言说,也没有多少改观。就以贾先生为例,《病相报告》等一系列的著作,当是当代中国其他作家难望其项背的大作。就算这样的顶尖大作家,也免不了从西方借来一个陈旧的概念——可能源自弗洛伊德武断地拍大脑想的花点子——认为爱情是一种病态。于是便用商州的故事把这个概念诠释了一遍。当代中国文学不能言说自己,或者是没有权力言说自己,作家们忙着讲故事来传教,充当西方陈旧观念的传教士。讫今尚未有真正能言说自己的作品。这可以从中国作品中两类女人的一成不变的形象,你就知道了。要么是玫瑰,西风催花式的陈词滥调,要么是祸水,把一切责任推给女人。当然,反过来,女人倒更爽快,把一切责任都推给男人。然后,夫妻便把一切责任都推给社会。

  我对这种推责任的做派很是反感。在北方教学生,只要你抓住学生犯错了,他就有一种好汉做事好汉当的侠气,承认便是了。因为他们知道,我的目的便是他们承认。承认是他们作的就是了。但是要不承认,那就得给他们上法子。我这个人比较地牛,抓住一个学生,可以折腾几个星期,最终你得承认你自己作的事。承认就完事了。就这么简单。所以,北方的学生,只要犯错了,就会承认,好汉做事好汉当。完了。我的结论就:“下次别再做了。去吧。”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到了南方的学生里,明明你亲眼看见男生去抓了女生的头发,你把他叫来训斥,他还要辩解说因为女生洒了香水。不管怎样,把责任推给别人,是相当一部分人的劣根性。同样,女人也喜欢把责任推给男人。

  英国也不例外。这样思维方式曾经主导了整整一个世纪的文学批评。比如,就哈代的《苔丝》(Tess),她和前夫艾拉克(Alec)同居之后,又爱上了安吉(Angel)。因为劳伦斯评价说,苔丝是“毁在了两个男人手中”。所以,后代评论家就不厌其烦地寻找“强奸”的细节,来为劳伦斯的定论辩护。到了洛奇,注意到了苔丝裙子上的红点(dye),那不是处子之血,而是一种英国乡村当地的一种植物,染上了裙子。从而证明苔丝与前夫是通奸,而不是强奸。通奸与强奸的辩论持续了近一个世纪。就算是通奸,洛奇给艾拉克平了反,也难以推翻劳伦斯的定论“毁在了两个男人手里”。这个定论,也成为中国许多评论家不想怀疑的定论。教科书上是这么写的,理论专著上是这么唱的。中国文学不能自己言说,“研究”“外国文学”,也习惯性地重复着外国人的“定论”。文学批评是这样,文学创作也是这样。毛泽东早就讨厌过“图解政治”的说教式的文学作品,可是现在依然看到在图解某种西方“政治”的文学。其悲也过,其哀也过,中国文学要再这样子下去,评上诺贝尔文学奖,那真是没指望。就算出一流作家,也太难了。

  其实,从19世纪中期,英国文学就已经开始向内转了。有些国人恐怕总是记得狄更斯的小说抨击社会,从而用这种思维方式来解读所有的英国文学,根本不认真解读作品本身。从简奥斯丁开始,整个19世纪的女人写的小说,都已经不一味地批评社会了,而是探讨女人本身内在的个性根源。到了《苔丝》,哈代若是再写一个被强奸的女人杀了“仇人”再跟情人逃跑的小说,那么哈代不是不读书的文盲(像中国某些动不动就骂名家的文痞一样),便是一个脑残的低劣的传教士。但决定哈代成为一流作家的,便是他的作品远不是一个简单的通奸还是强奸的笔墨官司可以了结的复杂的女性内在本性。事实上,苔丝就是一个善变的玫瑰。她迷恋(dazzled)艾拉克并与其同居。不料,一个月后,便对他兴趣索然,于是,她把所有的恶毒的话都变成脏水,泼到艾拉克的身上,跟着,绝大多数读者也因为“怜香惜玉”的心态而憎恨艾拉克,却对导致苔丝误杀前夫的祸根安吉尔抱着赞许和同情。整个故事的原本样子,便是苔丝先爱了艾拉克,又转而爱上安吉尔,当艾拉克成为她与安吉尔相爱的障碍的时候,她百般辱骂,直至杀人,就为了跟情人私奔。这就是一个合理的、本真的苔丝,因为她的形象揭示了某种女人的易变本性,如同承风凋零的玫瑰。

  公平地讲,苔丝是可怜的,可怜就在于她的易变本性,她先爱了艾拉克,却又再去爱安吉儿。这就是她的命运的悲剧之所在。易变就必然导致悲剧。玫瑰易变,红极一朝,便颜色顿失。

  玫瑰女人红极一时,牡丹女人自命不凡,月季女人月月来情,桃花女人轻薄逐水……苔丝,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正是哈代运用那个双关语义“既有血渍又有红草”这样的一个词来隐喻的这样一种女人,她们热情,但却易变,而易变,正是她们的悲剧根源。

  也许,世上真正有坏女人。而坏女人又绝对不是因为社会的压迫,更不是因为男人造就,而是因为她本身就是那种易变的本性使然,任何外在的因素都无法真正起到作用。主导其本质的就是这种一朝一暮的热情。

  但世间并非仅仅只有这一种女人。正是因为存在着许多好女人,所以才显得那些女人坏了。因此,有坏女人,必然有好女人,没有好的对比,也就无法显出坏的本性来。

            
 思:真情永远谓之思

  剑河桥头这样的相思雅果,便是这样一种具有典雅的女人气质,她小巧,她谦逊,她柔弱,她刚强,正如中国乡村山上繁荣的“救命粮”,那便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相思果。


  同样是面临狂风暴雨,雷鸣电闪,但剑河的这雅果,她红得时间够长了。我的印象中,她似乎在我第一次走过它的身边时,她就在红了。17日,我下午去图书馆回来,正走到她身边,狂风暴雨便铺天盖地浇了下来,我就撒腿奔跑,可是还是跑不到家里,就淋湿了,见有人在教堂关着的门前避雨,我也跑过去避了一会儿,因为雨大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呼吸困难。但是再等也不停。我想,要是等到天黑还不停,我也势必就要等下去了,浪费了时间。何况我已湿透了,索性就淋回来。等到我洗完了澡,推开窗子一看:雨停了!

  这是我见过的最猛的剑桥的雨。可是第二天走过剑河桥头那相思雅身边的时候,却见它依然地红,依然没有一颗从树上掉下来,那么紧紧地牵住绿树的根,狂风奈何不了她,雷电更是奈何不了她。如果我把她比做松柏,那就有些不伦不类。她就是她,坚守着自己的颜色,坚守着自己的根。

  这相思雅果每一颗都一样大,可是她们都相安无事,独自一颗便可以让整个沙漠怀春了,按照艾米丽的意思。可是一个枝头上,长了那么多,她们并没有抢别人的风头,占别人的地盘,互相打架,乃至相互仇杀,“争”奇“斗”艳。她们决没有“争”, 也没有“斗”,而是相敬如宾,相爱如亲,相濡以沫,相得益彰!

  于是我赞叹这想思雅果的神奇。神奇的是她们平等地红,平等地大,平等地亮,平等的园,平等地占有各自的空间。

  红红的颜色,是相思的颜色,相思红,本是秋天的特别奉献。曾经,红色果子被人认为是剧毒。相传,西红柿原产非洲,因为特红,人们不敢食用。一对男女,因为相爱无法相守,便相约食西红柿殉情。结果吃了很多,也没有死。从此,人们才改变了对红色的恐惧。红果子,是最富营养的佳品。

  但是,相思雅这种小小的果子,却并不那么“夺目”,她精致而小巧,玲珑而剔透。你几乎可以把她当作“小家碧玉”,可是她却拥有远胜牡丹或玫瑰“大家闺秀”的精致。

  如果拥有剑桥头这想思雅果一样的爱人,你就可以不用费尽心机去为她的颜色而讨好,她的颜色是那样的娇小,承受不了你太多的关照。你就可以不用为玫瑰她硕大的身体那硕大的欲望而承受硕大的“责任”,虽然,你不能上天揽月,下洋捉鳖,可是你为了让她红起来,你勉为其难也得上天入地呀。可是你付出再多,玫瑰花也就一个早晨的颜色,徐风轻拂,她便应声而去了。

  如果拥有这想思雅果一样的爱人,你就可以不用把自己经过“从奴隶到将军”的炼狱,你看她生就平等。你别当她的奴隶,因为她承受不起娇纵。你也别当她的将军,她那么小的空间里就能够怡然自得地生存,她不需要将军对她发号施令。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常常讲“举案齐眉,千载兴隆白雪诗”这个对联,在我小的时候,我便以为这是平等的礼节。“齐”意味着“平”嘛。可实际上,这却是要妻子端茶的时候,双手举到和眉一样齐。为什么呢?我久久不得其解。忽一日突然想通了:如果在眉以下,那么你的头发、眼泪、鼻涕、口水,或者身带等等都有可能落到碗里,那茶还能喝吗?所以要举案齐眉。

  当然,不是要妻子举案齐眉,而是要男子也举案齐眉。这是相敬如宾,如同这雅果一样,互相敬重如宾客。

             爱:携手积山谓之爱

  如果拥有这样一位爱人,你可以高枕无忧,不必去揣摸那红得发紫的“明星”的玉意,不必去破解那永远无解的笑容和怒色中的隐喻。因为,她没有索取,她只给生活装点美的空间,可是她自己却那么谦逊,她不占任何你的空间。

  如果拥有这样一位爱人,你可以随心所欲,不必为了她的“抱负”,为了她的“明天”,为了她的“梦想”而去“赴汤蹈火”,机关算尽。

  这样的爱人是一个幸福的港湾,不是催你出海的催命婆,而是招你回家的望夫石;这样的爱人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殿,而不是她的情夫安放在你身边的定时炸弹,你不需要防贼一样防着她明早一变,说走就走,临走还要炸掉你亲手盖的爱情大厦。

  我们希望拥有爱人,我们打造一份爱情,我们建造一座爱情大厦,正如这小小的红色的相思果的品位:从小事做起,从小处着眼,从小家温暖,占有很小的空间,拥有很小的愿意,获得很小的满足,你时刻拥有长相厮守的安全感,你时刻有互相提升的精神,你时刻有怡然自得的舒心快意,你不必争,不必抢,不必奔,不必挣,不必防,也不必去刻意逢迎。

  相爱是什么?就像这红果。她们紧贴着你,却有着独立的空间,没有猜忌,没有怀疑。

  她们互相欣赏,而不是一见而钟情,两见而烦闷,三见而侧目,四见而怀恨。

  她们互相提高,而不是试图将另一半当成金靠山,当成摇钱树,当成小保姆,当成发气桶。

  她们互相尊重,相连如筋,相助如心,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相得益彰,相爱如亲!

  她们从一开始,就如此热情和温暖,而这热情和温暖则永远伴随她一生。

  相思红,红一生。



[ 本帖最后由 太阳神 于 2010-8-22 04:23 编辑 ] 太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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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2 00:49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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