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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文人当如李笠翁

2020-09-24抒情散文张卫平

文人当如李笠翁文人者,大约总会于空泛中放纵情怀,或作经天纬地之情状,亦作浅吟低唱之回环,但大凡落入槽臼,亦不离先前圭臬,总会现出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性格缺陷,到最后总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倒成为后世文人之笑柄。作为文人之定格,倒不如沉静日常世俗
文人当如李笠翁   
  文人者,大约总会于空泛中放纵情怀,或作经天纬地之情状,亦作浅吟低唱之回环,但大凡落入槽臼,亦不离先前圭臬,总会现出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性格缺陷,到最后总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倒成为后世文人之笑柄。作为文人之定格,倒不如沉静日常世俗与身边山水,抒写真性情,记录真景物,于寻常之中得到不寻常之见解,诉诸文字,许能浸淫其中而得文学之真谛。之所以有如上言语,实从先辈文人李笠翁身上得来。做文人,当如李笠翁。   李笠翁者,清代著名的作家、文艺理论家、评论家及美学家李渔是也。字笠鸿,又字谪凡。谪凡一词,似有李太白谪仙之意,少有狂放,实为多余。   李渔前辈,著述颇丰,然最为流传者,应是《闲情偶寄》一册。《闲情偶寄》如书名所言,为寄情之作,贴切笠翁先生的个人修养与生活情趣。所言从题材来讲,大约总会归置于家长里短的范围,其中定无大江东去与铁马秋风之强悍,却也无杨柳岸晓风残月之纤弱气与脂粉味。只在凡常生活与普通器物中体现精细口味,加与转折经营,而想他人之所未想,议他人之所未议,从而乐他人之所未乐,最终于几乎静态的日常与世俗中得横生之妙趣,无穷之回味。古往今来,几不见文人有如此闲适、有如此耐心、有如此深入、有如此奇妙、从而也有如此从容与自信。可以结论,有领会李笠翁之真谛者,自然不会对所有种类的生活失去趣味,更何尝会失望于生活的坎坷与困厄。文人当如李笠翁,无需狂狷,亦无需泣泪甚至泣血。   其实作为文人,抒写狂澜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那样的机会大约千载难逢,或是百年不遇。作为一个理想境地,狂澜的时代总是与灾难和动乱相始终的,而为驴鸣犬吠与远山近水所包围的世俗生活方为相契之至上状态。但平常的日子文人断是不能绝种的,不然狂澜之中就缺乏相应的积淀与基础,纵是狂澜之中,亦不会缺少日常生活之种种细节,而文人对此时此地的种种细节,也必有抒写与记载的义务,与史官同等重要。李笠翁著述《闲情偶寄》之年代,在玄烨在位的康熙年间,其中不乏平定准葛尔叛离与三藩割据之大事,应为狂澜之期。而李渔前辈能在此时代中,其抒写“事在耳目之内,思出风云之表”,声色犬马、器物影照,尽在性情又总出于性情,赋予身边寻常景物万般乐趣,自然,文人当如李笠翁了。   试看,李笠翁君所写何物,声色之下,为品评美女、修养容貌、穿点服饰、搬弄歌舞技艺之类;家居之内,则又是修建房舍、制窗砌墙、题匾筑石等;器物之中,不外桌椅凳子、茶杯酒具、碗碟灯烛;饮食之事,则细讲菜蔬之白菜萝卜、谷物之粥饭汤粉、肉食之牛羊鸡猪;而种植农事,则广涉木本之桃李梅杏、藤本之蔷薇玫瑰、草本之芍药水仙……对此类碎事琐物之心情品味与逸情记载,自然为后部颐养人生之四时行乐、防忧却病、调饮节欲修造好了流觞之水曲,也为文人之至乐--填词诵曲,甚而羽化而入戏烘托足了气氛。   还是让我们随李笠翁君之影前行,体察于日常世俗中,有何横生之妙趣吧。   先说衣食住行。   衣:“妇人之衣,不贵精而贵洁,不贵丽而贵雅,不贵与家相称,而贵与貌相宜”。依李笠翁之制,自然是清水出芙蓉,处处美女娇娃,何必巴黎东京之霓衫羽衣之香鬓云影中寻佳人?   食:“葱蒜韭三物,菜味之至重者也。菜能芬人齿者,香椿头也;茶能秽人齿及肠胃者,葱蒜韭是也……以椿头之味虽香而淡,不若葱蒜韭之气甚而浓。浓则为时所争尚,甘受其秽而不辞;淡则为世所共遗,自荐其香而弗受。吾于饮食之道,悟善身处世之难……予待三物亦有差。蒜则永禁弗食;葱虽弗食,然亦听作调和;韭则禁其终而不禁其始,芽之初发,非特不臭,且具清香,是其孩提之心之未变也。”于食中,得弦外之音,自然有乐。   住:“吾贫贱一生,播迁流离,不一其处,虽债而食,赁而居,总未尝稍污其座。性嗜花竹,而购之无资,则必令妻孥忍饥数日,或耐寒一冬,省口体之奉,以娱耳目,人则笑之,而我怡然自得也。”如今居华屋大厦或偏厦仄屋之人,想必同有天地一家春之乐也。   行:“贵人之出,必乘车马,逸则逸矣,然于造物赋形之义,略欠周全。有足而不用,与无足等耳,反不若安步当车之人,五官四体皆能适用。”此语,当作当今行吟诗人及徒步及极限运动爱好者之圭臬。   因厄之文人,亦应当有声色犬马之意。李渔前辈在此,亦作了典范抒写。   肌肤:“妇人妩媚多端,毕竟以色为主。《诗》为云乎‘素以为绚兮’?素者,白也。”一白遮百丑,自然有言在先了。   花:“素馨一种,花之最弱者也,无一枝一茎不需扶植,予尝谓之‘可怜花’”。怜香惜玉之意,昭然若揭。   乐:“世间第一乐地,无过家庭,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是圣贤行乐之方,不过如此。”实话也。   欲:“新婚燕尔,不必定在初娶,凡妇人未经御而乍御者,即是新婚……乐某乐于新相知,但观此一夕之欢,可抵寻常数夕,即知此一夕之耗,亦可抵寻常之数夕。能保此夕不受燕尔之伤,始可知新婚之乐。”亦大约亦可作为“哀而不伤,乐而不淫”之另一种注解吧。   困厄的李笠翁先生,在诗与行的一生中大概总是这样一种趣味人生的心态与行为,他平稳甚至沉静地于世俗生活中品察着人生的另一种真谛,总是在常人难以觉察的地方找到生活的乐趣,没有同样困厄中的诗圣杜子美同志那样秋风为茅屋所破歌、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激愤与企盼,也没有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的狂纵。然而,在他的文字中,总是浸淫了清流与泉水一样的文人滋味。一个真正的文人,在自我的圆满中,以不同于别人的方式寻找着自己对于生活,对于个体人生的最终解决方式。他无意于狂澜时代中的那些重大事件,他目视着一杯淡淡的诗酒,在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水中绕过了长啸以及虚假而虚弱的长吁短叹,让淡淡的酒香盈透溪水旁的花草树木、裸石新土、茅屋行人,它们都被同样的阳光照着。然后,他将这杯酒一饮而尽,醉卧在一株芭蕉树下。   因为对那些平常器物和与历史无关的日子的执着,李笠翁先生以解构的方式实现了他的建构。在数百年后,有些貌似文人的人说出了一句至理名言:重要的不是写什么,而是怎么写。   而我所想说的,只是:文人当如李笠翁。这是那种内敛的从容,也是静水流过裸露的卵石上面的潇洒。   因为,如此的方式,是所有文人实现自身与实现文学的必由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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