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玻璃

明亮的玻璃
武志强

　　我在讲述自己的时候，不止一次地讲过玻璃，可见它对我生活的影响，也可见我对它印象多深。时光在流逝，而时光所带来的不仅有欢乐，还有悲伤，然而我却在一块玻璃上找不到自己生命流逝的痕迹，依旧是光滑明亮的玻璃，看不到一丝记忆的影子。望着玻璃，不禁悲从中来，说不出的会有一种感伤，仿佛我几十年的岁月就这样空空流过了。
　　玻璃是安静的，但它无处不在，因此它知道你走到哪里，在哪里停留，会有怎样的思想。玻璃不收留物质，只产生镜像，让你突兀的就能看见自己，需要面对自己，不由得就要审视自己。看着眼前的玻璃，记忆和思绪的烟云就要在玻璃上弥漫、流散，使我暂时离开了那个现实的物质世界，回到一个玻璃的镜像世界里去。在玻璃的映照中，看着里面那个沉淀的自己，感觉自己就在一个被玻璃所解析出来的抽象的世界里，那是我另一个存在，另一个王国。它储存了生命和记忆的密码。
　　如果你忘掉了自己生命的记忆，那么你将永远不能打开眼前这块玻璃，至死都不能，玻璃对你是黑暗的，并将把你带入到一片黑暗之中，那或许就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坟墓。
　　玻璃是沉默的，玻璃只对能打开它的人说话，我在默默中对玻璃倾诉了许多，而玻璃似乎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过。它说过吗？在那么多的岁月风雨中，在那么多的人生经历中，我默默承受，痛苦煎熬，看内心的血一滴滴流出来，我借此看到了自己的天命。
　　记得小时候，我有过一个玻璃弹，它比一般的玻璃弹要大，有它们的两三倍。它的里面开着一个硕大的五彩的花瓣，我常爱盯着它看，把它放到阳光里看，把它放到幽暗里看，想着那是被禁锢的花，囚禁的花，却也看得那么欢然，那么自在。花瓣是喜悦着的，那它是怎么看出来的呢？是怎么就开到玻璃弹里面了呢？不止一次我这样问过自己，却没有一个答案。只是看着那五彩的花瓣，在玻璃的包围中，封闭里，享受自己开放的欢欣，并送给我一份惊喜。我一次次细数着那些花瓣，一瓣，两瓣，三瓣，四瓣，五瓣，白色、黄色、蓝色，红色，绿色，都是那么晶莹剔透，纯净无暇，像是刚刚诞生出来，又像是永生的一样，永远开不败。是的，我在那时刻想到了永生。多么鲜艳的花瓣，多么明亮、美丽，这些都是玻璃赋予的，创造的。虽禁锢其中，却没有一点悲伤的样子，你什么时候看去，它都是安静的，在安然地开放着，向外面的世界释放着它的欢悦和绚烂的色彩。我童年的一部分记忆就被这个开花的玻璃弹照亮了。
　　这个玻璃弹至今我还保存着，可见我对它的珍惜和爱戴，虽然珍惜和爱戴，但我已好多年没去看着它了，但我能想见它，我甚至会时不时的就想见它。它是被我搁在一个常年都不打开的木箱底，那里堆放着一些旧物。想着它在那个不见阳光的角落里，有着五彩的花瓣，穿越了岁月，在一角黑暗里和遗忘里开放着，发出着光彩，我的内心就异样的温暖和有一点感动，像是象征了我的生命。生命原来是可以这样寂寞的啊，生命原来也是可以这样寂寞并且美丽的啊。
　　现在，我是想，如果你找到了生命的自在，那么你无论在什么处境，都能像那玻璃里的花一样那么鲜活，都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玩过万花筒的人就知道，那是不断旋转变换的玻璃，制造出的一个色彩不断变化的多姿多彩的世界，让你认识到世界的多样性和无限的可能性。玻璃的神奇吸引了我，让我对着万花筒痴迷的转啊转，看啊看。我是想着进到里面去呢，但是我感觉自己并不能进入，只能在玻璃的外面看着，一声声的惊叹着。
　　玻璃告诉我的是，你只能望着，而不能抵达。玻璃意味着的是距离，看似薄薄的一层玻璃，却意味着无限的距离。所以对着玻璃你也可能要惆怅的。当我在用手指抚摸一块玻璃的时候，我知道我停留在它的表面，我还知道这是我所能到达它的极限了。然后，我就看着自己在玻璃里的影像，久久地出神，或者发呆。
　　玻璃的世界是深邃的，你轻易走不进去。玻璃的门不会随时随地向谁都开启，只有有缘的人，只有懂得玻璃的人，才能走进玻璃里面去，看到那里的堂皇和奥秘。我想，那是需要岁月和经历的，然后，一块玻璃的门才能对你缓缓开启。
　　对于一种人生而言，你既然已经体验到了，那你就永远走不出你所体验到的那个世界了。世界因你的体验而存在。玻璃对于我就是这样，一块玻璃，就可以代表无限的玻璃，玻璃的世界。我们能走出吗？我们都一样，一直走不出一种人生的困境。所谓的走出又是什么意思呢？我们能走出我们自己吗？
　　在你的生命里，有过几块玻璃对你开放过呢？有过几块玻璃伴随了你生命长久的岁月呢？
　　让一块玻璃来陪伴我吧，就是现在，就在此刻。
　　玻璃在我的生命中，镌刻的很深，它是一面镜子，照射着我的灵魂。玻璃的色调就是我灵魂的色调，玻璃的亮光就是我灵魂的亮光。我走进了一块玻璃，以后就再也没有走出来。很多年过去了，我没有打碎一块玻璃的勇气，因为我没有打碎自己的勇气。
　　如今你又给我带来一块明亮的玻璃，你是谁呢？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照亮我的生活，以一种匿名的形式，但你的光热我已经感受到了，这就是所谓的我们的好时光，彼此的欣赏和心灵的交融。你是谁呢？我说不出你是谁，这么大的世界，我不可能知道一切，但我好像认识你，在某个地方见过你，而你此刻的明亮只让我觉得温暖，我想说我们是萍水相逢啊，但同在天涯，也就找到了共同的语言。不必在永久，有一时的消受也是好的，也是值得。生活太过匆匆，也太多变幻，但玻璃的明亮如同打开生活的一扇窗，让我看到又一个心灵的世界，那是一个玻璃一般明亮的世界。

　　心中有阳光，生活才有阳光。心中有明亮，生活才有明亮。愿我们生活的明亮就如这块玻璃一般明亮，在人生的道路上储存光明，增加信念，照亮自己，也照亮对方。
武志强


[ 本帖最后由 wzq3316 于 2011-5-3 14:4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