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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少年忆

2022-01-20叙事散文房子
少年忆平原田野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土堆。每一个土堆里的人,都活在过这个村子里。村路或者出村庄西去的唯一一条路上,村里人去县城办事、赶集,必定从那里走过。你的身影,在那里人的目光里,逐渐拉长、变高。在阴影和阳光里成长。阴影布满饥饿,像田地里的……
            少年忆

   平原田野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土堆。每一个土堆里的人,都活在过这个村子里。村路或者出村庄西去的唯一一条路上,村里人去县城办事、赶集,必定从那里走过。你的身影,在那里人的目光里,逐渐拉长、变高。在阴影和阳光里成长。阴影布满饥饿,像田地里的庄稼,草与荆棘充斥你活动的空间。在其中发出某种尖利的声音,进入身体和听觉。你有一种想逃跑的念头,可你无处可逃。   你晃悠悠的身体,从一扇木篱笆的门缝里挤出来。一只毛发肮脏凌乱的小狗,依靠大门边的石碾子,整天瞪着一双凄惶幽怨的眼睛。你用更幽怨的眼睛看它,它会夹起尾巴,悻悻走开。或者,一只大胆的麻雀,也会飞到你的身边,它们啄食你手上、嘴角边的残食。它们吓着你了,你的哭声响亮而令人惊惧。   长大一点之后,你随母亲,在晚饭后到院外的一棵巨大椿树下,你坐在一条低矮的木凳上,听母亲向邻居讲某年冬天粮食吃尽,家里揭不开锅,爷爷带着镢头和铁锨,天不明起床,一路摸黑走几十里,到微山湖,破冰捉鱼。你没有见过这位老人。他经常在冬天下湖捉鱼,腿脚得了疾病,蔓延全身,早早死去。   低头觅食的小狗在你身边转着圈子,它什么也没发现,走开了。你第一次听母亲讲一位和你关联的老人的死,觉得叫爷爷的那个人,像一个苍白的影子从你内心划过,留下一个永久的苍凉背景。后来,你又听到母亲讲奶奶,她去县城丢了两角钱,饿着肚子回家,之后大病,离开人世。那样的日月,死是那么容易。关于这个村庄远去的故事,那么灰暗,凄惶。生命还不如这片天空下的草和野花,虽然贫瘠、瘦弱,却不那么容易夭折。   母亲说,很多东西,人都是可以吃的。草根、苦菜,他们都吃过。你那时小,没记忆,也吃过。在那片土地上,母亲用煮在铁锅里的野菜,喂过你。你依稀能看到熬着青绿色的菜汁,冒着热气,被盛到蓝边的白瓷碗里。那粗劣的叶片,浓郁的苦味,一点点进入到你口中。    一天天地,你在长大。你记得,木头船在河里飘着,你光着屁股,整个身子浸润在滑腻的水中。你胳膊和手扣紧船帮,随着船在水中的漂移,感觉着水下的杂草缠绕你的双腿。你掉进了河水里。那些河水涌进了你口腔里肚子里,你大口咳漱,水还是不可遏止地进入了你的肺腔,很快,你就四肢乱摆地沉下去,有人游过来,一把抓起了你。这是你记忆中的死里逃生。   十几岁之后,你有了逃跑的机会。你低着头,说你想去外地,到那个陌生的地方上学。这个理由是无可辩驳的。“他那么想出去,就让他走吧。”母亲叹着气,做出最终让步。你抬起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屁股底下的木头凳子,也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你就那样摔倒了,所有人脸上都出现了欢乐的笑容。   在隐约的回忆画面中,你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你从一扇开着的门里,朝外看的去。外边空空如也。书本在桌子上,堆积地高过头顶,它们像一块块地砖头,压着你。你目光离开它们,朝着外边那开阔的空地,深长地呼了一口气。“它们突然都消失的没了踪影。门前觅食的鸡,河里的鱼,树上的鸟窝,还有夏天柳枝拧下来的皮圆筒,吹出的笛音……”你就这样想念你离开的少年岁月。   你呆在一种悠远的冥想中。仿佛看见村子里的人事,安眠于某个你看不见的地方。那里的季节冷凉,没有什么东西愿意让你触手可及,而那些飞在空中的麻雀、蜻蜓,你和它们的影子之间,是那么一种脆弱的关系:它们吸纳着你自由天空里的魂灵,带你进入一种妄想里。   多年之后,你知道飞翔和隔离在一些事物上,相伴同生,如同后来的每一次感觉飞翔之后中途坠落。你感觉到筋骨的疼痛。其实,世界上没有完全可以平衡的事情,惧怕飞翔的坠落,让一些回忆不能动弹。多年之后的回忆,你觉得不知道能动到哪一块筋骨,你只知道好多筋骨都是痛的。   “那又怎么样呢,人就是必定带着疼痛飞翔的。”现在,会恍然觉得少年的土地和树都老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不会老,只有人会老的。”这是一个反对的声音。“我们总不能制止,人的命运的变化。总有些东西不会变的。我们存在过的那些,已经无法变化了。”   ——谁知道命运是什么。总之,你平生第一次坐上一辆客车,对于这个村庄来说,你永远是远方的人。在你生命里,就有了刻印,有了永远抹不掉的词语。比如故乡,流浪。它们在暗影里,像拉长的脐带,让你一生疼痛。    那个孩子,一开始这么活下来,他瘦弱,走路摇摇晃晃,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在地上。你的出生,像自然界的一棵草,来自幼小的种子。你小小的样子,肉色的,或者也有一点那样的粉色。你看见了,一片混沌的空间。一些影子,和影子里模糊的人的脸。有一天,你也会像结着果子的植物,或者可以瓜熟蒂落。   ——而死亡,也深深地埋藏在地下,地面上,湿润的泥土的味,青草的气息,缭绕着新生的知觉。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你不愿意想起你的初生岁月。你只是在朝前面的某个地方走。只是,那些树木,村庄里的房屋,以及宅子后面的荷塘,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多年之后,想起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你觉得每一个人都是小小的奇迹。这个巨大空间,分给你一个小小的地方。你第一缕目光,和世界交集时,觉得出生,像太阳从东边河岭上,那片巨大槐树林顶端,冒出的明亮球体,光芒四射。那下面,是开满鲜花的土地。你想,这是一个陌生,而又奇异的世界。   村庄依然是原有的格局,在那条原始老旧的村路上,你从一些幼小的孩子挪步的身影里,看见每一个活在这个村庄的人,从生到死的样子。年轻时,总会想:一个人的一生太长了,它会有什么变故呢?现在,你听着身体流淌的血液,在沉淀在内心的影象中,你知道人出发的迷途,在时间里,都可能有自解的答案。             2013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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