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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把门开开

2020-09-24抒情散文烟雨飘过
“把门开开!”自打搬到小区楼上,只要一进家,妻每每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这句话。来小区住之前,我们是在自家盖的平房里住的。除去房子,光院落就足有十六米见方,很宽绰,说句不雅的玩笑,夏日月夜,燥热的天气,即便在院子里裸奔,来点小浪漫的创意,那绝对
  “把门开开!”自打搬到小区楼上,只要一进家,妻每每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这句话。
  来小区住之前,我们是在自家盖的平房里住的。除去房子,光院落就足有十六米见方,很宽绰,说句不雅的玩笑,夏日月夜,燥热的天气,即便在院子里裸奔,来点小浪漫的创意,那绝对是跑得开的。只是,我可从来不敢如此做,因为不定什么时候,邻居的造访会让人心惊胆战,邻居串门向来不给动静,且家家的大门都不关的。
  但也有好处,比如街坊四邻们,谁家做了好吃的,那香味一准放肆飘溢,下班回家,刚拐进小巷,鼻子里即刻灌满了诱人的味道,心中窃喜,午饭又可以打牙祭了,邻居们只要生活有改善的,必定给端过来。当然,也不尽是吃,哪家有了事,老人有个病啊灾的,或者小子娶媳妇,闺女要出嫁,添丁进口,那自然是大家的事。不过也有个不好处,放个屁都藏不住,两口子打架了,邻居们一定要凑个热闹,有说男人的,有劝女人的,弄得两口子想吵也吵不起来,人走之后,掌灯时分,那房间里两口子非得弄出点啥动静来,让人听了一夜无眠。
  往小区搬,纯属贪恋供暖。妻说:“这么多年了,一到冬天就挨冻受罪,早早搬到楼上吧,也该享享福了。”谁知住到楼上,便自觉被囚禁起来,门一关,静得很,一如进了监狱。邻居们谁也不认识谁,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真应了那句话了。好在我家的楼层高,打开窗户,便有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即便透过玻璃,也能见如画的风景。远处看,蓝天白云下,绿树红花处,是一排排鸽子窝似的小房子。初看时,倒也别致,可时间久了,再好的风景也有乏味的时候,打开窗户,觉得冷,透过玻璃,那鸽子窝永远单调地那么排着,不曾变换半分。妻叹气:“烦!”我叹气:“闷!”这一烦闷,妻就埋怨我不懂得体贴人,一天到晚连句话都不和她说说,我说两口子过了半辈子了,有啥可说的,不料这可捅了马蜂窝,妻絮絮叨叨,絮絮叨叨,陈芝麻烂谷子,八辈子以前的事一下子全捣腾出来,这下有得话可说了,说来说去,妻生气,我郁闷,饭也不做,水也不喝,倒头便睡。妻却又讪讪地上得床来,非要往一个被窝钻不可。我生气:“都做了多年的功课了,有啥可复习的?累!睡吧!”话没摞地儿,妻一个冲心拳捅过来:“爷,给妞笑一个,妞给钱……哥,别捂着了,你还是从了吧……”那一声娇嗔,倒也荡人心魄。第二天早上,妻早早起来,一杯牛奶,两个鸡蛋,算是给我昨夜辛苦的资费。
  生活就这么平淡地过着,有人说最平淡的生活才是最真的生活,这真也忒有些腻歪人了。好在家门虽然紧闭,但俗语说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一天,我与妻下班回家,还没打开炉灶,屋里却似有似无地飘着一股香味。妻嗅嗅:“炖蘑菇!”说得斩钉截铁,我嗅嗅:“炖小鸡!”说得板上钉钉。妻再嗅,依然是炖蘑菇的味道,我再嗅,没错,是炖小鸡呢,妻说你这狗鼻子就没灵过,然后便四处寻找味道的来源,研究这味是从哪里串进来的,饭也不做了。踅摸了半天,竟然不明所以,我“嗤”地一声:“你那鼻子万辈子也赶不上狗鼻子,分明是烟道里串来的味……”妻说是楼道里串上来的,且不与我理论,一下把门打开来证明她的判断的正确,果然,屋里一下子满是小鸡炖蘑菇的味道,把我肚里的馋虫立时勾了出来,害得我吃饭时索然无味……
  妻倒是从此多了一个嗜好,凡进门后,必把门开开,我说也不怕有人看到,你天天喜欢卧在沙发上看电视,衣服也不知道整理,万一走光了咋办?妻笑:“走了更好,证明俺还有魅力……”我骂她花痴,可那门我却是不敢关。时间长了,倒也得了益。对门邻居回来,总爱在我家门口站站,初时不经意扫一眼,然后扭头便走,时间长一点便要对屋里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时间再长,那笑模笑样就出来了,且与妻在门口罗嗦半天,说来说去,楼上各家的事倒也明了了不少。
  不过我与妻的趣味并不在此,把门开开,楼道里各种各样的声音传来,倒也凭添了几分欢乐。那家的电视里的歌声,这家的房屋里的吵闹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甚至老人的咳嗽声,无一不成了一道风景。听,楼里传来的脚步声,“嗒-嗒-嗒-嗒-”一准是那位爱穿高跟鞋的小媳妇上来了,间杂着“啪—啪--”的节奏,这无疑是她的老公紧随其后,俩人的脚步永远不一致,却又永远那么合拍;“啪嗒啪嗒啪嗒……”楼下的小女孩儿放学回家了,在门口叫一声“妈”,之后便是开门的声音,然后便是一声声“宝贝儿”的呼唤,虽然只一个上午或者下午没见,但那份亲热劲儿似乎像冬天里的小火炉;“嚓—啪—嚓—啪”这不用猜便知道是楼上的老太太的脚步声,走一步必定要扶空心的楼梯扶手一把,从一楼到三楼,这种声音不会变,但从四楼开始,节奏就变慢了,到了六楼,这种声音必定要间断一两分钟,然后再响起,到了七楼,便有钥匙转动锁眼的声音,老太太到家了……天天聆听,总没有烦的时候,有时候听不到了,反而觉得生活里少了点插曲,如果那节奏变了,倒也让人担心,那天老太太上楼的时候,到了六楼,我听到很闷的一声“咚”,然后是一声“唉哟”,妻立刻从沙发上起来,看了我一眼,俩人不约而同跑到楼上,老太太果然摔倒在楼梯上,连忙扶老太太上楼进屋,问长问短,所幸无事。老太太倒是过意不去,连连道谢,我们临出门时,老太太硬塞给我们一个大南瓜,说是又甜又面,这之后,我们也回馈老太太一些东西,比如老家捎来的新棒子面,才收的红薯,刚刨的鲜花生,并且这种馈赠又转到其他邻居那里,久而久之,竟然也有了一种在平房大院住的感觉呢。
  那天我休息在家,往外倒垃圾的时候,不想一阵风吹来,门关住了,我只穿睡衣站在门外,冻得浑身哆嗦,咋办?楼上楼下地跑,大多数门还是关着的,直到了三楼,才见一家开着门的。我站在门口犹豫,这一家我不太熟悉,叫人吧,怕打扰人家,我又穿成这样;不叫吧,妻下班早着呢,硬着头皮,我敲了敲敞开的门,出来一位大嫂,笑着问我啥事,我连忙说了我的门牌号,然后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大嫂邀我进屋,说:“我也常碰到这样的事呢,电话就在这里,快打个电话,别冻着了……”我打完电话道麻烦,然后要出门,大嫂连连说:“这么冷的天,看感冒了,你就在这里等着,门开着,来了会听到的……”盛情难却,再说天也的确冷,我坐在沙发上,大嫂给我端了杯茶,拿来烟,然后打开电视,要我别客气,说有事尽管来就行,都在一块住着,谁也难免有个长啊短的,那一刻,我听得是如此踏实……
  如今,在小区住了一年多了,把门开开,已然成了习惯,也成了楼里邻居们的习惯。打开房门,会有一种味道飘来,塞满小屋,嗅嗅,温馨;打开房门,会有一种声音划过,敲响耳朵,听听,幸福……与邻家大哥闲话时,他说:“住在楼上,缺了地气,可不能再失了人气……”
 
 
   [ 本帖最后由 烟雨飘过 于 2011-12-2 08:4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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