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

去年冬天
武志强

　　去年冬天就在我背后，离我有一尺远，我转过身，伸出手还能探到，摸到去年冬天棉衣的里子，还是有一丝余温的，那是我刚刚从身上脱下来的。 　　去年冬天有过温暖，也有过一些寒冷的记忆，我走过铁轨的时候，铁轨上还有一些积雪，背阴面的寒冷还是扑来，结冰的心思还是没有化开。接着就是黑夜，黑夜里我站在同样的地方，望着对面楼上的灯光，那里面没有一盏是属于我的。刺骨的寒冷包围着我，寒冷就从脚底升起，顺着小腿肚往上钻，让我有一种站不稳的颤栗。 　　我知道从心愿出发要走很远的路，哪怕看似咫尺之遥的距离，也要走很长时间，甚至一生的时间都不够。白雪是刺眼的，即使在黑暗中，那雪的光芒仍照射出来。那扇拒绝的门在我身后冷冷关上，意味着一条道路堵塞了。人生常常有无路可走的时候，那是你以为脚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当所有的道路都冰封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渴望冰消雪化的春天到来，以为那时候道路会有无数条，在你脚底下就有道路。事实上在冬天的冷风里，抚摸自己的心思，即使无路可走，心里也还有条路通往春天。 　　穿过铁轨只有一条路，而在铁轨的这边却有多条路，我看见那在灯火中流淌的道路，心里顿时舒展开来。悲伤只是暂时的，即使悲伤淹没自己，头顶的天空依旧星光灿烂。当你只专注脚底的时候，忘了要抬头望望苍穹，那能拯救你的路途不仅在地上，还在天空中。这个时候我是既悲伤又幸福的，既在寒冷中，又在温暖里。心灵的温暖是能抵御外面的严寒的。 　　秋天时死亡的草一直站立在路旁，寒风中瑟瑟发声，就像是它们活着时一样，在这样一个集体噤声的时代，草木从没有停止自己迈向梦想的步伐。我也想发出自己的声音，但我先是沉默了一阵，又沉默了一阵。然后把心里的语言流淌出来，就像道路路旁的灯火，在寒冷中编织霓虹。在转身的刹那，我已知道失望袭身，我还需要梦幻吗？ 　　踏着冰雪走过一段路，铁轨坚硬发黑，与我想象中的道路不一样。只是离去时有点惊慌失措，因为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到，拒绝就拒绝吧，想不到拒绝的这样激烈。会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吗？自己本来就是个小人物，无所谓面子不面子。以后的路还得自己走，走属于自己的路。不能羡慕他人，每个人的路都不同，有寒冷的路，也会有温暖的路。所以我在望过那些灯火后，就决然离开了。一下都没回头。我是怕回头么？怕接受一个现实么？那样一个冰冷残酷的与我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现实。我先用心温暖了自己，然后又被现实抛到深渊之中。这样一番折腾谁能受的了？ 　　受不了也得受，在外面走一走就好了，冷风吹一吹，冰冷坚硬的铁轨蜿蜒伸展，驶过的列车地动山摇。而我在积雪上面，看心思凝固。心灵的伤创在我已不是第一次，只是这次是被我看作人生最后一次挣扎，也就这样以失败告终，徒然收场，开始是轰轰烈烈，结局时冷冷清清。正好象征了我的命运。命运这东西，有时候你不相信都不行。你不服命？那你就试试，只有在你以头撞墙，被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才能有所醒悟，原来梦只是个梦，并不是做梦就能代表现实的。梦里的辉煌一下子就被现实的黑暗和寒冷消灭干净了。自己像是一下子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冷风地里，无以遮体，只能惊慌失措，一身尴尬，满含羞辱。 　　我就这样被打败了吗？像只挨打的受伤的野兽，只能夹着尾巴匆匆离去。不，这次一上路我就有失望的准备，虽然抱着满怀希望，只是我没有想过拒绝的方式，那种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只会慢慢平静下来，接受自己的命运。冬天的风在这个时候总是刺骨的，再下一点雪，那种悲怆的氛围逼得你都喘不上气来。但是只要走过去了，就是一笔人生不可多得的财富，会给你的人生阅历上添上重重一笔。 　　冷风里，我的眼角固然发干，但是没有泪水，这也是个进步，是个小小的胜利，说明我成长了一步。成长对于我总是来得迟，以至于我认为自己一直没能成熟，成熟所要求的要件我并不具备。我还在路上，还在人生成长的路上，生活中的遭遇就是课堂，我来此上课也必然有所收获和启发。夜里的黑暗像是生出眼睛似的，两只野兽的眼睛在我眼前晃动，发出诡异的光芒，似乎它看出了我身体里的一切，让我无地自容，无处可逃。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逃，因为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你能逃过今夜，你能逃过明天吗？你能逃过白天，但你能逃过黑暗对你的追索吗？你能对人撒一个谎言，但你能无视自己内心的拷问吗？ 　　是的，我很清楚，我将不能逃脱，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打算逃脱，整个事情的开始、过程和结局，我都将冷静对待和默默承受。其实也无失败可言，我只是亲身经历了，过程本身就是胜利，说明我在把自己的人生推向前进。我能够承受这样的寒冷和孤独一人的夜晚。去秋的植物默默无语，但冷风试图唤醒它们，让它们说话、跳舞和唱歌。但我而边听到的只有风声，划过干枯的枝叶。我也想为自己唱点什么，但张张嘴，还是没有唱出什么。那些要发出的声音被当面的冷风劈头盖脸给挡进去了。我咽了咽唾沫，感到嗓子发干。 　　去年冬天我在这里，结束了一件事情的过程，现在的我还活得好好的，身上没有掉一块肉，只是有点腰痛，那是冷风吹着的结果。去年冬天的冷风还留在我身上，留在我某一骨骼和神经部分里，只要它们一疼痛，就能让我想起去年冬天我站在这里的情形，就能感觉到自己长大了一点，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整个事情有一个界限，代表了一个风向标，一个转折点。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并不奇怪，现在看真的习以为常。 　　去年冬天的寒冷里有过一丝温暖，没有温暖我就根本走不过那个冬天，哪怕只是一件棉衣的温暖也足以让我抵御外界的严寒，我希望能在以后的生活中，不分节气的以心织衣，以备在寒冷到来的时候，自己能有足够的东西抵挡严寒，我也希望心灵的道路能够越走越宽，在脚底无路可走的时候，眼睛里也能看到一条道路。
　　　　　　　　　　　　　　　　　　　　　　　　　　　　　　　　　　　　　　　　武志强
[ 本帖最后由 wzq3316 于 2012-2-9 10:3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