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秋的深处

走进秋的深处
立秋之后，秋风秋雨，土膏微润，美丽的湘西的枞林，自农历九月，便有枞菌飘香，直至冬日来临。
　　　　　　　　　　　　　　　　　　　　　　　　　――题记

　　　已近深秋，但我仍惦记着那残留于秋季之尾的精灵――枞菌。
　　几场秋雨，似乎已将秋高气爽、丹桂飘香的美好印象打入了另册。阴晦的天空，逐日重复着愁云惨淡。视野所及，衰草连天，水瘦山寒，一种单调和枯寂正袭击着我的心灵。
　　在焦急的盼等中，好不容易有一天，太阳如羞怯的少女姗姗而来，我的心一阵敞亮。从学校一回到家，穿胶鞋，拿柴刀，背背篓，一路狂奔，直至屋后的山梁。虽气喘如牛，但仍马不停蹄，半小时未到，我已独自转到山梁对面的山谷了。
　　在秋的深处，站立在枝头的倔强的黄叶也只好含泪作别母亲，一叶叶，以大义凛然的姿态，作无可奈何的飘零。漫山的野菊花肆意的绽放着，一簇簇，一堆堆，我凝神而视，她们仿佛用温情的眼神，挑逗着我，令我无所适从。此情此景，如果吟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五柳先生也徜徉其间，该会有何种感慨啊？林间散发着温馨的淡淡的香气。脚底下已满是枯叶，一路踩过，咯吱咯吱作响，与风声相随，仿佛美妙的古筝声，荡涤着我那迷惘的心灵。
　　秋风阵阵，早有寒意袭来。唯有那一株株枞树，仍然不改容颜，依然那样生机勃勃，苍翠欲滴。
　　矮小的枞树下，四处皆是山民们拨动过的痕迹。斩斫过的荆棘、野草，乱蓬蓬的。显然，我是没法拥有枞菌最盛时节的喜悦感受了，但我仍不感到失望。
　　我用柴刀翻动着那早已干枯的草，如猫一样，左顾右盼，东瞧瞧，西望望，狠狠地睁大着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幻想能俘获那躲藏的精灵。
　　嘿，我的眼前忽然一亮，不远处，有两个枞菌在那棵小枞树下乖乖地、水灵灵的生长着。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也许是太过于急切，不幸一脚踏空，与枯叶、和大地作了一个亲切地拥抱，但我丝毫没有自怨自艾，一跃而起，以最大的虔诚，用早已习惯沾泥的手，小心翼翼地扯起那两个枞菌。然后仔细品鉴――那草绿和橙色混杂的小伞形的精灵，散发着泥土的芳香，沁人心脾。我拿到鼻前，翕动鼻翼，嗅了又嗅，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一股源自枞林的芬芳直奔心田。
　　也许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摔了一跤，不想还踩碎了几个，我心疼至极，弯下腰来，又把这些碎片放到了背篓里，心知已残损无用，但我仍舍不得丢弃。
　　在秋季的深处，我悉心地搜寻着她那无私的馈赠。
　　我重复地翻弄早已被山民们翻遍的草丛，脚踏山民们已踩过百遍的路，我心里涌满了充实。柴刀过处，枯叶窸窣作响。一个个躲在隐蔽处的枞菌，被我装到了背篓里。那份馨香，让我沉醉。我不想随便砍断一根枞树枝，因为，那份苍绿正昭示着生命的盎然。
　　或许是我的一种自私，已是秋季的深处，但我不想那一个个枞菌滞留在深山，在冬日里渐渐消瘦，渐渐干枯，像落红般凋零辗为尘。
　　怕不会有再来寻觅它们的痴顽者了，然而，仍然有不惧风霜的零星小菌破土而出，幻想挤进冬日的门缝里窥视。我犹疑半晌，想去采摘，但看那宛如小纽扣的小菌似乎在蓄势，想绽放属于一个季节的生命之花，想演绎生命的灿烂与辉煌。我感动了，我连忙收回了手，任他们自生自灭。
　　在冬日造访之前，收藏了秋季的无私馈赠，获得了她送给我的纯真的礼物，虽然没有多大的收获，但我心里仍然感到满足。
　　余辉散落在枞林间，温暖而舒适，星星点点，显得十分静美。晚风拂过，沙沙声，此起彼伏。
　　我从山谷爬上山梁，横过林间小道，准备回去，却发现，那边的树林早已狼籍，被砍伐的枞树，横七竖八的躺着。
　　我的心顿时涌上了无限的悲凉，脚步也变得沉重了。
　　季节的风景，被我们一览无余；季节的的馈赠，被我们一一采撷，像红豆，我们不断的叨念，不停地奔向那纯朴的山林。一路欢歌笑语，踩着风过树林的节拍，将那份馈赠拿上餐桌，或挣来钞票，但却忘了那一片片充满博大与生机的枞树林，它可是季节馈赠的源泉！
　　无本之木，无源之水，绚丽和收获将何以为继？
　　风过处，松涛阵阵，似在叹息，似在谴责。而我的心却早已有暗伤涌动，眼里竟有些许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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