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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里人生之三:那一个冬日的素朴晚餐

2020-09-24叙事散文冷晰子
酱坛子酱碗加大葱。南方,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因为,在南方,蔬菜里,除了萝卜,西红柿、辣椒、黄瓜可以生吃,其他的,都必须炒熟了吃。
而北方人却不一样,大小白菜、葱、白萝卜,胡萝卜,水萝卜,菜园子里新生的蔬菜,都可生吃,凉拌或者洗净了蘸大酱吃。西

酱坛子酱碗加大葱。南方,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因为,在南方,蔬菜里,除了萝卜,西红柿、辣椒、黄瓜可以生吃,其他的,都必须炒熟了吃。
而北方人却不一样,大小白菜、葱、白萝卜,胡萝卜,水萝卜,菜园子里新生的蔬菜,都可生吃,凉拌或者洗净了蘸大酱吃。西北这样的习惯尚不明显,最明显的是东北人。

03到04,我在东北呆的一年。那年,子青因公牺牲1年后,不敢回望刚刚走过的一段浸泡在泪之海的日子,没有时间,不知生死。是娘的呼唤让我顽强地活了下来。只想离南之南方越远越好,只想北方的冰天雪地,能把所有的疼痛凝结冰冻,还我一个花开荼靡的春天。

去的时候,是严冬。车厢虽然有空调,却也觉不出丝毫的暖意,所有的意念,只有一个字:冷,彻骨的冷。从指尖到心底,凉到不敢碰触,没有一丝体温。和我的容颜一样:雪色的白。车窗外的原野上,除了灰白就是土黄,灰色的山峦,光秃秃的树,厚厚的雪,和泥土的干黄。寂寞、空旷而苍凉。

下了火车,踏上陌生的土地,看着陌生的人群和街道,蹲在一个角落,任眼泪哗然。不知道该走向哪里,要去向何方。那一刻,甚至想转身回走,转身,就有母亲温暖的怀抱,就有和子青共有的无数美好时光,尽管,那些时光,已经从此成为我一个人的回忆。靠着回忆生活,是不是,也可以抵御日月的冷寒?然,终于咬着牙,没有让自己转身。不想让母亲看到一个软弱的女儿,一个需要她时时担心时刻看护的女儿。人,很多时候,连死,都没有权利。

融入人群,是在半年后。有了一个租来的小屋,虽然不大,却也有布帘环绕的温馨。有了一份还算比较中意的工作,至少,能在清俭里宽松地养活自己。在夜色无边的午夜梦回,能看见子青欣慰地笑容。

在东北,和同事偶尔出去吃饭,他们老爱要一碟切成小段剥得嫩白的小葱、一小盘也切成小段的绿皮白瓤得可爱的嫩黄瓜,和似乎刚刚从农人的园子拔出用清凉的井水洗过的,尚带着水珠的小白菜。一个小得可爱的酱碗,褐色的大酱,用手掂或一根葱或者黄瓜白菜,在酱碗里蘸一下,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我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后来也禁不住同事的“热情”的怂恿,照着他们的样子比划着塞了半段葱在嘴里,却吃得皱眉和无可奈何。酱太咸,葱太辣。而且,饭后很久,总不习惯嘴里一吐气就有的葱味儿。
我的反应让同事们引为笑谈。而后来,我终于还是学会了吃大葱。一个人教会的我。

是一个冬天的黄昏罢,落日回眸一笑,给天空留下最后的温柔一瞥,城市的灯盏次第亮起,我在自己的小屋里抱着枕头窝在床上看韩剧。小小的厨房里,冷锅冷灶。一盒方便面在屋子的桌子上还没有打开。门外响起叩门声。一问一答间,知道是与我在的公司有业务联系的外公司的一个人,我们曾因业务需要打过交道,彼此为了下一次的合作方便留下了电话号码。而在后来的几次合作中,留给各自的印象不坏。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的我简陋清寒的小屋,居然没有打过电话就径直而来。出于礼貌,打开了从未有外人进过的门。稍事坐了一会儿,我本身的沉默和他突然到访的措手不及,让我有些语拙。他也不是很健谈,气氛有些尴尬。他的目光,大约注意到了我桌子上的方便面。对我说:“你还没吃饭吧,等我一会儿,我露一手给你看。”他问:“你这有面吗?”我不吃面食,当然也想不起来买,摇了摇头。他说:“走,我们出去买点面回来。”想拒绝,却没有,大约,那个异乡寂寞的黄昏,我也渴望着一个人善意的陪伴。何况,知道他是在他的公司口碑非常好的人。

跟随他出去,打车到超市,买了五斤装的袋面粉。然后,他还买了一小袋酱和两根黄瓜,一把小葱和两个土豆。我不知道他要做啥,也没告诉他我不爱吃面食。只是任他买了这买了那。

回到家,他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开始和面,倒了一点温水,使劲揉了一会儿,和成面团,扣在一个小盆里,开始洗葱洗黄瓜,切土豆丝。看他娴熟地忙,我却插不上手,他将我赶出厨房,让我去接着看韩剧。

大约半小时左右,厨房里飘出勾引食欲的香。他笑吟吟端上桌的,是一盘土豆丝和剥得嫩白的小葱段洗得油绿的黄瓜段,一小碗炸过的酱、还有几张冒着热气的薄薄的饼。相对坐定,他拿起一张饼,在他的手中摊开,抹上一层酱,用筷子夹了一些土豆丝放在饼子上,然后,拣一根嫩白的葱段放在土豆丝上面,再把饼子卷成长条,递到我手中:“尝尝我的手艺。”对于这个过程,我不陌生,在与同事们一同出去的饭馆酒桌上看到过这个程序。而此时的我,竟然不知自己动手,傻傻地看他动作娴熟地做完,递给我,傻傻地接过去,塞进食欲正贪的嘴里。许是饿了,许是,在异乡,第一次有一个男子亲自下厨做饭给我。那一顿并不丰盛的晚餐,没有烛光,没有红酒,没有钢琴的浪漫。却吃到哽咽,吃到平生不忘,不敢忘。

他走的时候,在门口,,用手支着门框,看着我,昏黄的门灯里,笑容暧昧而温和。我微笑着与他道别,没敢给他任何暗示,因为,每一个夜晚,我都能看见子青深情的眼神,在不远的地方,与我,灵犀对视。而在以后和他的接触里,愈加谨慎,怕一不小心,就是给他的伤害。直到我离开那个城市,与他作别,他的眼里,有泪光。而我,踏上火车的踏板,在车厢里,看着车窗外的他,终至泪眼朦胧。心底,是祈望的原谅。

是他,让我知道了大葱蘸大酱的味道,胜过无数珍稀佳肴。那一个冬日的素朴晚餐,让我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城市里,看到了春天,其实离冬不远。

晰子
2009.10.小字 [ 本帖最后由 冷晰子 于 2009-11-21 14:1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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