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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穿过红萝卜疯长的旧时光

2020-09-17抒情散文澧水寒儒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33 编辑

穿过红萝卜疯长的旧时光 如果旧时光是堵老墙,阻隔着我们轻易回溯,那么,我想要是具有了传说中的穿越术,时空就会显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33 编辑 <br /><br /> 穿过红萝卜疯长的旧时光 如果旧时光是堵老墙,阻隔着我们轻易回溯,那么,我想要是具有了传说中的穿越术,时空就会显得畅通无阻了。只是,事实上,我没有那个可能,但眼前那一片片繁芜的红萝卜,就把我从现在引渡到了从前。
金色的阳光泼洒下来,那片红萝卜还是处于弱小的阶段。细小拥挤的苗,雍塞在一个窝穴里,彼此不分尊卑地抢夺着阳光、雨露、农家肥。谁都不甘心被凌侮,活着的姿态是那么强悍。如果不是娘说的必须干预,那些拥挤的红萝卜苗最终会上演一场生存与死亡的厮杀。
天真地想着那些问题的时候,那些雍塞在一起的红萝卜苗,就会被娘有选择性地拔掉,每个窝穴只留下三角形布局的三根,这些被娘留下的红萝卜苗擎着希望的火炬,在秋风里向着冬天迈进。
当然,被娘梳理的小萝卜苗,不会被随意丢掉。娘会掐掉小萝卜的略微显长的根,去掉发黄的叶子,洗净,然后炒好,端上餐桌,进入我们的胃囊。天然的绿色成为一种有形的养份,营养着少不更事的我们。我们不晓得娘把日子放在指尖,细数着流水,我们只知道整天地疯。
红萝卜种子在秋风吹响之时播下,或在菜园里,或在刚收割的稻田里。彼时不大种白萝卜,或者是没有白萝卜种子,红萝卜是首选。红萝卜是律动在菜肴里的心脏。爹喜欢,娘也喜欢。我和弟妹们也傻傻地喜欢。
不用娘安排,爹就会在农事间歇的时间,挑一担担农家肥供养着红萝卜苗。红萝卜苗很是懂事,有一种感恩的内质,它们吃饱喝足以后,就那样蓬勃发展着根茎。碧绿的红萝卜樱,像微缩的芭蕉扇,不惧深秋漫长的阴雨,独自摇曳。而那些开始膨大的椭圆形块茎,也在时间的进程中日益庞大。
生长是一个付出与感恩的过程。比如爹对红萝卜的照料。其实,红萝卜也并不需要太多的照顾。一次拔苗,两次锄草,三次农家肥足矣。红萝卜的生长就这样简单,这样朴素,无所奢求,涵养自己,乐观在通向未来的路上。
红萝卜还是坚韧和强大的。季节不断纵深,冷雨,寒霜,大雪是冬天真实的表情。凋零的草木,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红萝卜与白菜,以红白相间的色调,葳蕤在菜园里,一面营养着大地之上的人们的胃,也一面营养着狡猾真挚的鸟儿的胃,让他们在残酷的季节里坚强地活着。红萝卜不害怕冬天的这把屠刀,似乎受创弥坚。红萝卜以坚韧的内劲把握生命的旋律。与风弹,与雨凑,与雪和,风霜雨雪给予了红萝卜成长的力道。寒冬的季节,没有虫鸣,红萝卜克服着成长路上的孤单,就像散落在乡野的野性的孩子,天赐的阳光,雨露,和风,就是生命中升起的莫大热望。
其实,红萝卜是有知音的,当然,红萝卜的知音是不是白菜,也不是年幼的我们,而是大地之上的乡野之民。一丘丘种植在菜园和田野的红萝卜,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事实。冬日里的碧绿,是心灵的清新剂。乡野之民就靠绿色来慰藉处于蛰伏状态的生命。
所谓萝卜小人参,所谓冬吃萝卜夏吃姜。民谚所指,均与萝卜配对。在杂交品种并未大肆盛行的时间段里,红萝卜就是上品。无论是生吃,还是炒着吃,还是炖着吃,均别有一番韵味。那种带着泥土的原种气息,拨弄着舌尖的味蕾。事实上,那种感受就将艰涩的人生况味还原成当时境遇里的简单的欢愉。大地之上的乡野之民,拥有简单愉悦的武器。一次小酌,一次围炉,就把寒冬和艰涩抹上了温暖的色彩,就如眼光凝视在红萝卜之上反射出来的红色微光那样温馨。如果腊月,可以就着猪肉,将红萝卜切丝,在猪肉爆炒出油的时候将萝卜丝混合,撒上花椒,辣椒末翻炒,然后倒水炖煮,经霜的红萝卜与猪肉合作,食用起来,余味深远,整个过程就像品咂淡泊的人生。若是宽裕,还可以炖牛肉,无论是鲜牛肉,还是腊牛肉,炖萝卜皆很入味。彼时,虽然乡野之民豢养着牛,但是乡野之民与吃牛肉的理想还是保持着一段距离,或许乡野的人们骨子里挚爱着牛,也就高度自觉,不奢求吃牛肉。红萝卜的红是冬天的一道暖心的阳光。人们借这一缕红,在艰难中找到了自己。
爹娘不甘心被艰难围困,但很多时候也只能随遇而安。于是,他们就给我们变戏法地弄着萝卜吃。比如,吃萝卜丝,水煮萝卜,炒萝卜丁,吃萝卜干,做酸萝卜,炖萝卜。红萝卜始终横亘在我们的心里。尽管饥饿不再是一道撕开的口子,但我们一看到红萝卜,就从眼神到行动主宰着我们的行动。也许反复出现的事物,就像身体里的反射弧那样会随时产生条件反射那样,好与不好会瞬间涌起。其实,凡事都是度的,萝卜吃多了,胃里就会向上翻清水,产生饥饿感。时间久了,红萝卜也并非那样持久地被喜爱。只是在时间的隧道里,漆黑的时候,红萝卜也未免不是一道阳光。爹曾经说过,在年幼的时候,他曾经就捡过萝卜皮吃。尽管现在艰难,有萝卜吃比没有吃要好。爹这样说的时候,总是意味深长。我们听着,也默不吭声,仿佛岁月深处的剑刃一不小心就会袭来。我们也间接地学会了坚强,所谓润物无声,俯仰即是。
红萝卜不仅充塞着乡野之民的胃囊,而且,也被以变卖的方式分享给其他阶层的人们。这是红萝卜以另一种形式回报着大地之上的乡野之民。每逢赶场,蔬菜里,最为惹眼的就是那一担担红萝卜。水嫩光滑的红萝卜,还带着泥土的味道,红的那么耀眼。彼时,蔬菜的价格并不高,红萝卜也只有5分钱一斤。算起来,一斤5分,十斤5角,一百斤5元。红萝卜在肩头晃荡的时候,乡野之民就坦然这个事实。实际上,彼时的5元也是一个富有内涵的极大的数字。所谓积沙成塔,集腋成裘,一亩田起码有两千斤萝卜。算起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既然钱那么紧张,谁又如此大费周章买卖呢?爹就否定过我的这种想法。能卖得几个小钱是可以的,但靠这个发财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曾经就卖过萝卜。那时,我只不过十岁,不是独自去赶场的,和娘一起去的。娘许诺过我,卖了红萝卜,就可以买一件新衣。能在过年的时候穿上新衣,于我而言就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娘背着一背加一包红萝卜,我挑着三十多斤,行走在去赶场的路上。没有车子,道路漫长,而我那细嫩的肩在三十多斤重负的威压之下,行走有些踉跄。我不断地变换着肩膀,从左边换右边,从右边换左边,后来采取放下担子歇息的办法。开始尚能跟随着娘的步伐,不久就逐渐慢了下来,虽然担子沉重,但是心中萌发的念想支持着我一定要克服困难。我想象我肩头的这两包红萝卜变成了1块5毛的钞票,我想象着在娘的赞誉声里,我和娘一起走向了卖衣服的小摊,我想象着在娘的讨价还价中,终于每人购置了一件新衣。
这是红萝卜给予我的力量和通向理想之途的一次次暗示与晓谕。我从红透了的红萝卜里,看到了即使在蒙蒙的冬日,依然会云开日出,阳光重现。肩头挑着红萝卜,就是挑着有温度的希望。不仅我是这样挑着,彼时大地之上不少的乡野人们也是这样挑着的,在泛着微茫里坚韧地活着。只不过,这些是通过回忆娘的话语和我的观察所总结的。
只是,理想与现实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由于连续弯曲的下坡,我肩头的两小袋红萝卜像秋千那样晃荡得厉害,我的腿沉重得比灌铅还要严重。我咬牙坚持着,终于,那担红萝卜,在那个距离集市名叫茅溪坡的地方,宛如一只抛了锚的小船被搁置了。我被迫掉在娘的后面,在一座古老的石桥上休息。许是年幼,许是被人怜悯,一位苍老慈祥的老人,说要买我的红萝卜,我说好好好,然后像弹簧般跳起来,连忙向前跑去叫住母亲。母亲微微一怔,然后放下背篓,和我一起折回,卖了那两小袋红萝卜。许是怜悯,苍老慈祥的老人意外的以8分钱一斤购买了我的萝卜,我喜出望外,娘也颇感意外。我肩头的重负在卸去之后,我的步伐显得轻松。寒风干冷,就像一把尖利的刀刮擦着大地上的事物,但我的心里有红萝卜透出的红温暖着。
其实,红萝卜是招人喜爱的。所以,红萝卜的存在,就超越了时间的限制。腊月里,红萝卜被另两种方式保存着,淌过了时间之河。方法之一:红萝卜被娘洗净,切片,放置在秘制的酸水里浸泡,制成酸萝卜。经过浸泡,红萝卜红的彻底,内里也泛着微红,挑逗着舌尖。娘不追求速成,浸泡也以自然的规律进行,不随意妨碍乳酸菌的发酵工作,顺其自然地感受时间的密语。我们也有耐心等待。娘说,还有更好的腌制方法,那就是将红萝卜洗净后整过放在腌制腊肉的盐水里,历经一个月的浸泡,红萝卜红得几近晶莹,吃着有些咸,若是切成丁,放清油就着辣椒末爆炒,品咂,酸味潜入,荡气回肠,感受起来散发着平民的味道。
不过,我们最为喜欢的却不是娘酿制的酸萝卜,而是学校里老婆婆卖的酸萝卜。老婆婆的酸萝卜,估计是速成的,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她的酸萝卜蘸着恰到好处的辣椒末,让我们欲罢不能。老婆婆的酸萝卜不贵,1分钱十块。我们喜欢。老婆婆那慈祥的面容与那善意的内心,让我们无限感激。我们仿佛觉得时光不老,而红萝卜就是通向旧时光里的名片。
方法之二,就是将红萝卜做成萝卜酸菜。这也是大地之上的乡野之民最钟爱的方式。冬日,阳光晴好,娘把三四背红萝卜扯来,洗净,小晒,然后分萝卜和萝卜缨子用刀切好,反复地剁细,之后倒在斗簟里晒得焦干。若是天公不作美,没有及时晒干的萝卜酸菜,就会发黑,长霉,甚至烂掉。晒得焦干的萝卜酸菜,就会被娘放在陶质的坛子里窖藏。那倒着放置的坛子,静静地放在有少量水的石窠或盆子里,产生变化――水阻隔了空气,不稍两月,乳酸菌就完成了娘以及乡野之民布置的发酵任务。取出萝卜酸菜,和清油翻炒,舌尖仍留着红萝卜的味道,不过,此时萝卜酸菜已经不再具有萝卜的甘甜味道了,变得有些酸味,刺激味蕾,促进食欲。娘做萝卜酸菜得益于传习,因为萝卜酸菜,可以佐餐,可以缓解隔食腹胀之症。做成的萝卜酸菜,可以长时间保留。倘若封存了两年的萝卜酸菜,颜色黝黑,酸味十足,吃起来口味大开,这样,红萝卜的生长就具有了延展性,跨越了季节的围栏,先民的发现总有独到之处。中学时,我读书住校,带一罐酸菜吃一周,虽然萝卜酸菜是原生态绿色的,但长时间地吃,也不免望而生畏,以至于多年不想吃萝卜酸菜,只是萝卜酸菜在我的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难以忘却。同时,也深深地感谢娘打造的萝卜酸菜,让我走在前进的路上,不忘时世艰难,必须奋力前行。
事实上,红萝卜更是一个媒介,思乡的物象。而依靠红萝卜做成的萝卜酸菜就完成了这个使命,把家乡与异乡的距离在舌尖缩小,让逐渐逃离故乡的人们不忍冷漠、忘却故乡。多年前,就曾经听说过,有不少人即使在几千里之外的广东珠海打工,却仍然带着慈母亲手做的萝卜酸菜,他们甚至感言,故乡的萝卜酸菜味道甚于四川泡菜。或许没有对错,故乡情结表现在某一物象上的时候,无疑这个物象就是最美好的。我只关心故乡,不关心对错。
红萝卜正是以这样的方式活着,疯长在旧时光里,被大地之上的乡野之民珍视着。或许这就是对某一种时间段里的掌控与把握,是生活与生存的一种睿智与表达,一棵棵红萝卜就成了慰藉自我和抵达未来的物象。
面对一棵棵红萝卜,我的内心就变得有些柔软,旧时光就像电影那样徐徐而来。一个个时光里的残片,刹那间联缀,起伏,我就看到了自我,看到了在旧时光里的我貌似坚强的背影,看到了大地之上的乡野之民纯真的乐观,安时处顺的简单,漫长的守候与茫远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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