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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多方向的文学书写

2020-09-24抒情散文杨献平111

多种方向的文学书写
——天全文学创作印象从雅安到天全,道路何等凶险。也潜意识觉得,这里一定是各王朝的边陲要塞,乃至某种境域的分界与抵达途径。过了飞仙关,车在山上行驶,下面令人晕眩悬崖,悬崖之下横着青衣江。对面的红崖虽然壁立千仞,但草木葳蕤
多种方向的文学书写
——天全文学创作印象

从雅安到天全,道路何等凶险。也潜意识觉得,这里一定是各王朝的边陲要塞,乃至某种境域的分界与抵达途径。过了飞仙关,车在山上行驶,下面令人晕眩悬崖,悬崖之下横着青衣江。对面的红崖虽然壁立千仞,但草木葳蕤,大地发自内心的梦想成群结队,无论何时何地,都在强烈而安静地向上成长。到天全县城,见到以写医院医事在散文界博得声名的李存刚,还有他的兄弟杨贤斌、何文和龙叟等人。在摆谈中得知,这么几个人,是天全文学界最集中的力量构成。

在天全,天天三五个人,不是茶馆就是医院,再饭馆,晚上宵夜。我平生第一次在天全吃了臭名昭著的臭豆腐,还有一种糯米做的馍片,放在沾了油的铁锅上至半焦,美味无匹。去茶马古道和二郎山内里路上,存刚、杨贤斌、何文、龙叟他们带我到一个地方吃乌鸡肉和龙抄手。一下车,看到却是理发店,属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遗存。坐在里面吃东西,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悖论和时间的恍惚感。

出县城路上,古旧的街道,二层木楼,给人一种奇怪的旧朝气息。还有铁器、草鞋等店,临街而居,竟还有人操持。在茶马古道遗址穿越竹林,青石台阶虽绿苔满身,但似乎有骡马蹄声,自舌头内部嘚嘚传来。到二郎山一座依山而居的村落,门前河滩横陈,有些孩子光着屁股,在浅滩之中嬉戏。我笑说,此等境地,适合闲居,若是一人至此,白天临河冥想,傍晚至河滩漫步,赏捡美石,当是最惬意的生活。几个人坐在河边喝酒,风从侧面安抚,烈日之下,只见山高万仞,满身苍翠,仰望之中,有一种沉默的蓬勃力量,压境而来,与内心呼应。

这种感觉神奇而苍迈,有着一种令人心生苍茫与空明的味道。三五个人聊天,说到文学,乃至我对天全的个人性认知,包括这一片地域的人文历史乃至现实情境,似乎说得头头是道,但在他们这些土著面前,无疑是班门弄斧。我始终觉得,天全这个地域于历史间积攒和蕴发的多文化色彩,处在汉藏交界处,两种文化,多种习俗和信仰的汇集点,是充满特别风情与文学书写价值的。而在天全的文学写作者当中,李存刚写散文经年,我和他也是只见其文不见其人,那时候,我就觉得他这种专题性的写作很有价值,并为其命名为职业写作。医院乃是人生病痛的集合地,又是人性人心直接的试验场。李存刚为医生,更为作家,其中的观察和发现是独具价值的,尤其是散文这种面对真实的写作,是对时代人心的一份证词,也是一方地域人群价值观念乃至俗世生存及精神困境的一种文学表达。

可是我还觉得,对自身所在地域及其自然物象和人群的关注,也是文学写作的应有之义。与存刚不同的是,杨贤斌是一位诗人,但他的散文也写得非常到位。尤其是他对天全人事,乃至历史往事的自觉关注,是非常难得的。他写了一系列的“民歌中的往事”。都不长,撷取天全民歌中的动人句子,循着歌声的发源地,对民歌中的人事进行钩沉。有几篇,写的是非常生动和有趣味。民歌在我看来,是最大地上艰难生存者最直接和真实的情感表达,是芸芸众生在人间生活过的生命、生存乃至心灵痕迹(《民歌中的女人》)。

贤斌还有一篇小说,一个少小残疾的人,在某一时间突然惊醒,对自己的外甥女实施暴力,没得逞,但最终杀掉了自己的亲外甥女,然后遁迹深山,多年不见踪影。那种人本能的剧烈反映触目惊心,这是一个古老而永恒的命题。而文学,就是要发现人在某种境遇中现实表现及其命运轨迹,并以此来呈现生命的状态和精神上的各种繁复景象。

何文的几篇散文我觉得很对胃口,他写村庄往事,一些人是充满生命张力的。比如他写一个村庄和一条河,男人女人洗澡,一个男人,早年间有过一些为人诟病的行为,但在他人生的中后期,因为距离河近而救了许多幼儿性命而受人尊重(《太平犬》)。

可是在时代的裹挟下,一些新的人事变戏法一样发生,尽管尊重,可人总是以自我的利益要求为基本出发点。还有一篇,写一尊象征贞洁的石柱。先前,村人以为荣耀,而渐渐被人遗弃。从神圣不可侵犯的象征,到人皆可在其上撒尿并贴满性病广告,这一过程实在是我们所处时代演进的真实反映(《双石柱村的石柱》)。与杨贤斌相同,何文的作品多关注本土生活,尤其是他自己熟悉的乡村,以具体人事窥探时代变迁,从个体命运发掘和映照地域人心,非常有想法,也非常有自我的书写要求。

此外,何文也写诗,但从实而论,他的诗歌还是一种平面的复述乃至情感的主动性表达,与他的散文比起来,似乎不大对称。龙叟的主业是小说,兼写诗歌散文。他的诗歌我在博客看了几首,有想法,对语言也是非常敏感的,能够从细微处抓住大动静,从杯水波澜中体现个己的情感纹路。而我要说的是,龙叟的小说更具有一种向上的态势,首先是语言上诙谐、亲切和精当,叙事状物游刃有余,刻画人物细腻而个性明显,细节上铺排得也有了一种成熟的味道。他写一个失去胆囊,大学毕业分配教书,又辞职做报社编辑,最终又返回教育行业的老胡,叙述得峰回路转,走得是很纯正的短篇小说写作路子,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呈现人物的内心思想,以及对人生的种种态度(《那就是个器官》)。

龙叟另一篇小说,以儿童的视角,写一个小女孩树叶,其中穿插着几个形影模糊的人物,如面对拆迁而从容大度祖母,乳房美得令人心生幻想却不知羞怯的女疯子(《无声无息》),其中有股浓郁的味道,让人一下子进入其中。我的意思是说,龙叟的小说正在拔节式地成熟,从他一些文本当中,可以看到这一个写作者已经裸露出来的灵气和虚构的智慧。文学始终是个体行为,但在天全,这么几个人一直扎堆,或饮酒喝茶,或一起研讨各自的作品,既拍案叫绝,也面红耳赤。我觉得这种氛围非常好,一个小地域,一群舞文弄墨的人,在时代人心莫测高深、各种奇人巧事接踵而至的当下,以文学滋养身心灵魂,以文学记自身苍生,给人生一种自觉地关照和抚慰,激励与营养,绝对是一种超凡脱俗的事情。

我在天全待了两天,走的时候,是恋恋不舍的。我发现,我也对天全这地方有了浓厚的兴趣,它的二郎山、青衣江,于山间横陈的村庄,远远一看,就有故事的人,以及隐藏在时间深处的土司故事,民歌中的男人女人,在山间直上高地西藏的茶马古道遗迹,似乎有无数的东西,在云尖与水声,岩石与青苔中发出清澈声响。我也对存刚、贤斌、何文与龙叟等人说,是时候书写自身所在的地域自然人文和历史现在了,这是向母土及生民致敬的最偎贴的方式,是文学在大地上植根的基本方式。告别时候,我真想再多留几天,在天全,和这些人一起,过一种纯文学的生活,也在天全的清朗空气中与喑哑无声的文化气韵中,用心,并且自觉地经受一种自在与浪漫的浸染。


[ 本帖最后由 杨献平111 于 2012-6-10 21:4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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