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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1922年:城 堡

2020-12-09抒情散文何也
“我不能离开这儿,”K说,“我之所以到这儿来,为的就是留在这里。所以,我也就留了下来。”随后,他开始满心矛盾的自言自语,好像并非图解什么似的补充道:“除了留在这里的欲望外,还有什么东西会将我引诱到这般荒凉的村野里来呢?”无尽的奔走和无数次的
  “我不能离开这儿,”K说,“我之所以到这儿来,为的就是留在这里。所以,我也就留了下来。”随后,他开始满心矛盾的自言自语,好像并非图解什么似的补充道:“除了留在这里的欲望外,还有什么东西会将我引诱到这般荒凉的村野里来呢?”无尽的奔走和无数次的碰壁后,K在自己生存之路上,选择了停留抑或是停顿。他在城堡之外的一个村子里住了下来。申请。勾引。假冒。都是为着一种进入的诱惑,可是,“城堡所在的那个山冈笼罩在雾霭和夜色里看不见了,连一星儿显示出有一座城堡屹立在那儿的亮光也看不见。”村子已经深陷在雪里。日复一日后,K带着无尽的遗憾进入了自己的弥留之际。他还幻想着有一天在城堡里能够像本地居民那样“踏着雪地笔直地走过去”。   这是1922年或之前的某个时间。卡夫卡在地下室里为他的《城堡》主人公K描绘的人生诉求。隔着时空中那段厚厚的城墙,我依然能够看到K在“噗哧”“噗哧”的跋涉,淤泥像发酵好了的软面,裹上了他疲惫的小腿。我相信,现在他终于可以爱等多久就等多久,并获得他所向往的进入或到达。那张迟到的通知书,是K永远的心痛,就像他在等待中为了抗拒严寒而放置的一堆木柴,虽然没有点燃,但已经看到了上升的火焰。   抑郁。阻滞。晚饭后,我走上山梁,漫步在夕阳的余辉里。有小面包车满载着乡人从县城回家,有小四轮车堆架着农货从田里进庄。在它们渐渐消逝的背影里,有三三两两的土堡子隐约闪现。依偎在夕阳下的它们,全身渡着一层金光,在已经变亮的天幕上,静谧而安详地蜇伏着。山岚暮气,竟也沉泛起了郁郁葱葱的墨绿。我无法将自己的思绪理清,而任一种隐居已久的迟钝与木讷呈现,还有恐惧,惊悚。   燕家堡子。闻名遐迩的堡子.7月。黑故堆。无论从哪个角度注视,它所凝聚的瞬间除过死亡就是流亡。与卡夫卡的城堡相比,我无法断言,远离逃避的命运,是不是一种生存。粗粝。干枯。寒酸。通往的路已经掩映在稠密的庄稼地里。只有一根铁杆,戳着天,据说曾经是航标。浑圆的土墙,一段段坍塌或裂开着。荒凉颓废。破败凋敝。失败的使命感,甚至是惨败。小麦,高粱,还有玉米,谷子。一行行,一块块,就像一条条旗,在山风中缓缓地飘着,动着,仿佛曾经的召唤与警示。这样的堡子曾经也和卡夫卡的城堡一样,拒绝过进入:为了逃避,为了爱,那种最血腥的袭击、掠夺后所降临的耻辱,一个村庄拒绝了另一个村庄的请求。所以有了杀戮,所以有了仇恨。“所以,老天爷惩罚我们,让土地每茬只种不收。”地里锄草的农人,口干舌燥,似乎是自言自语。他抬头瞅了瞅天,压了压草帽,又低头劳作。他知道,头顶的云层正在变换着,攒成堆,撵团团相聚,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谎言,无可奈何地将要破灭,一个个阴暗的障碍也将被摧毁。堡子之外的断崖正在沉没或沉沦,就像K即将死亡一样。据“堡”之癖已经浸入到血液之中。它不再是一件实物,而成了一个词,一个隐喻。   城守的儿子彬彬有礼地对K说,“没有伯爵的许可,谁也不能在这儿耽搁。一个人必须有一张许可证。”这是城堡的法则,一个独特的游戏规则,他们的生活就是恪守这些规则。卡夫卡在另一部小说《诉讼》里写道,“将谎言敬奉为世界性法则”。如果说《诉讼》描写的是对这句话的认知,那么,《城堡》就是对这句话的阐述: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永远奔走而又无法到达。这是一个真实的谎言,卡夫卡正在面对两种意义的“城堡”。能够飘扬一种旗帜的城堡,和幽深孤僻的城堡。那里有独立于外在世界的幽静,有不被干涉的偶在。卡夫卡就坐在他精心构筑的“城堡”里,透过幽暗的灯光,写着属于自己的没有发表的“文字”。第二天,再到银行去清点不属于自己的钞票。   在城堡的人看来,来自外界的K无疑是个陌生人,他的试图进入,及其所做出的努力,只能是蛆虫式的蠕动,垂死的蠕动。疲惫感。巨大的虚无感。面对城堡的K,深深的感到了一种无奈,就像那个老农面对暴风雨的无奈一样,他们在自己极度荒芜的土地上守望着什么呢?他们孤苦的生命将得到什么样的救赎呢?K至死都在期盼着一张进入的通知书,农人则期盼着神仙庙里爷的恩典。   加缪说,“奴役,是二十世纪的癖好。”   凯尔泰斯说,城堡,“是合法奴役的物质化身”。   1956年。凯尔斯泰的故国匈牙利。典型文艺理论的集大成者卢卡契被苏军关押在一座罗马尼亚的古城堡里。他在阴暗与潮湿里体验到了卡夫卡所熟悉的那种非现实主义感觉,他被自己说过的腐朽颓废的“城堡”感所包围。历史在特定的“这个”时期与卢卡契开了“这个”极其荒诞的玩笑,也给他的典型理论赋予了一种黑色幽默。   1924年.孤独,忧郁而又敏感的卡夫卡和K一样,永远离开了令他失望的那个世界。一个变形了的世界。“在巴尔扎克的手杖上刻着:我能够摧毁一切障碍;在我的手杖上刻着:一切障碍都在摧毁着我。”41岁的他永远都在这样倾诉着,并让世界听到了他柔弱而刚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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