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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我也“嘴不跟脚”了

2022-01-09叙事散文yangyizhuo
在我们老家这边,有句俗话叫做“嘴不跟脚”,大约意思就是说:想说点什么,总也说不明白,就是嘴笨,不赶趟的意思。其实,我还知道一个真实的故事能解释更明白——我们原来学校里的一位同事,他说话就经常磕磕巴巴,一句话总要分好几个词语单位,并且顺序往往……

  在我们老家这边,有句俗话叫做“嘴不跟脚”,大约意思就是说:想说点什么,总也说不明白,就是嘴笨,不赶趟的意思。   其实,我还知道一个真实的故事能解释更明白——   我们原来学校里的一位同事,他说话就经常磕磕巴巴,一句话总要分好几个词语单位,并且顺序往往是被打乱的,需要听话人再重新组装加工,才能明白他的大致意思。他的老婆也是我们学校里的图书管理员,那人个头不高,矮胖,走路也快,说话也快。她说:我们家老头就这毛病,经常是说上半话,忘了下半句。一句话吭吭哧哧大半天,全靠我心领神会。比如说吧……   于是,她给我们讲了一个生活中的真实场景。天黑了,磕巴老师正看着电视,突然一拍脑袋,坐起来发话:XX,你赶紧着,嗯,赶紧着,嗯,嗯——你,赶紧着,这个这个,嗯……赶紧着啊……   看到磕巴老师急得脸红脖子粗,只是一片声的在那里大叫“赶紧着”,我们的图书管理员女士,穿了鞋子,开门出去,院子里转一圈,三步两步又回来,甩头丢过一句“大门已经锁好了”,这边,磕巴老师还在“赶紧着,啊,啊,你赶紧看看大门,嗯,锁好了没有!哦哦,锁好了是吧!”   这就叫做“嘴不跟脚”了。   我们当时都当做笑话听,把这个故事再讲给别人,大家听了,也是笑成一片。而我们双以听说这位磕巴老师当年也是英明一时,做过大半生语文好老师,当到小学校长,在当地很有些声望,桃李满天下也一点不夸张。这让我们有些不敢信服:有这样磕磕巴巴讲好课的语文老师吗?有这样“嘴不跟脚”的好校长吗?   再讲起我原来亲身受教的一位老师。他是教物理的,在传说里,他也是个好老师,讲课讲得好,脾气也火爆,对学生极严格。记忆里,他身材高瘦,脑袋中央已经没了头发,只剩下耳朵两边两撮毛发直冲向天,看这形象像极了历史课本上的一位人物,当时就有学生叫做“诺尔曼·白求恩”(也是这两年我也知道的,白大夫也是个脾气火爆的人物,可见当年起绰号的学生水平高超极了)。   我们升入初三,说要换一个极有经验,讲课水平高,又能严格管教学生的,于是我们就换了这位“诺尔曼”老师。几节课下来,我们就听傻了,因为这位老师知道的太多,而且经常说错话。听他讲课,就像一堆的好食材一起丢到锅里乱炖。又像盖一所房子,一会刚刚东面垒起一面墙,发现不对,随手拆了,又在西面垒。四面墙都垒起来了,发现门窗的方向是朝北面开的。我们刚刚跟他去北面开窗,发现他又突然在南面施工了。经常搞得我们头昏脑胀。比如,这个“诺尔曼”老师一上课先要非常严肃的提醒我们:这节课,我们要讲“左右手定则”,非常重要。中考时非常关键,千万不能搞错。大家看,这是左手定则……然后,我们分明看到老师伸出了“右手”。   然后,这节课诺老师经常性的无缝隙的切换“这个左手定则呢,嗯,右手定则。左手是右手,右手是左手。总得来说,老师“左手右手一个又一个的慢动作”就把我们搞蒙了。   我无意嘲笑他,也没有怀疑这个老师的能力与才干。他只是老了,虽然一直很努力的在给我们讲着“左手右手”定则,但他的“嘴”已经跟不上了——应该说是“脑子”跟不上了。   我做老师是在自己20岁刚出头的样子,那时候也发现,自己身边有好多老老师“嘴不跟脚”“脑子不太好使”了。他们反应迟钝,词不达意,讲课学生不爱听,其实是他们讲不明白了。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很骄傲,也自矜的认为,做老师怎么能那样呢?别人说话错了,还很容易有机会改正,而做老师那是“误人子弟”,是耽误人一辈子的事!我是不会犯那样的低级错误。在那时,在课堂上,在课堂外,我的唇齿及舌头都很好使,那些老师说一句话的时间,我差不多能说三句。头脑里的东西不多(也许正因为不多),运转提取起来却非常的迅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自己说的很痛快,也喜欢辩论,看到对方脸胀得紫,眼瞪得圆,却偏偏说不出话来,那时,我觉得自己很得意。像怀抱着一挺机枪,弹药够用,尽情扫射,看对面人仰马翻,自己就心花怒放了——没有顾及定会有些伤及无辜的事。   又一个20年,突然就过去了。就像讲了几节课,就像翻了几页书。突然,我看到镜子里自己鬓边的灰发,变得自己也陌生。而且,我发现自己经常说错话,脑子里像一台进了病毒的电脑,会出现乱码,会黑屏,会断片,会卡顿,会突然之间就如同死机了一样。而讲台下,是自己的听课的学生。恐怖吧。更恐怖的事情还有,有时候觉得嘴巴好像不是自己的,它会独立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出来,语言脱口而出,脑子发现了,赶紧追上去,赶上它,截住他。杀了那些叛变的语言,又赶紧补救。而又有时,站在讲台上,已经说出了半句话,剩下的半句却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往哪里去追寻?讲台好像成了一个沼泽,身体已经开始下沉,心里伸出无数枝求救的手臂,想抓住什么,无论是什么,先抓一个,不对。再抓一个……   我原谅了当年那些“嘴不跟脚”的老师们,也为自己当年的孟浪与凶蛮而羞惭。——现在也顾不得后悔当年,只是现在要怎么样呢?总要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应该还是会有的……也许我真的应当让自己的心境再平和一些,脚步再慢些,说的话再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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