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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废园幽思

2020-09-24抒情散文木桂子

废园幽思一些清凉、一些沉郁,甚至一些荒芜,但并不衰败,窥见一丝温暖和亮色:人生若秋,每个生命的旅途中是否都应该建有这样一座废园,叫你行走在轻轻而来轻轻而去的人生路上,走好,安好。“时间已经不早了,可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可
废园幽思

一些清凉、一些沉郁,甚至一些荒芜,但并不衰败,窥见一丝温暖和亮色:人生若秋,每个生命的旅途中是否都应该建有这样一座废园,叫你行走在轻轻而来轻轻而去的人生路上,走好,安好。

“时间已经不早了,可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可时间毕竟是不早了……”那些幽冥的话语,低低,空渺,仿若一曲长调或长萧,泊在西天,让身着凡衣的我们,去赴灵魂的殿堂,参禅,悟道。

我知道,你在这座古园里坐了十五年,可这十五年一坐,竟也坐成了你一辈子的废园。因为所有关于生和死的问题,关于情和爱的问题,庶几印刻在园子中的每一棵树上,每一片花瓣和落叶记载着你的所思所想,你的心灵历程。你在这座废园中,死过去,又活过来了。

网上搜寻:你,原籍河北涿县,1951年出生于北京,1967年毕业于清华大学附属中学,1969年去延安一带插队。因双腿瘫痪于1972年回到北京。后来又患肾病并发展到尿毒症需要靠透析维持生命。

是的,那年那月那日,正当你沉浸在遥远而美好的清平湾回忆中,正当你的同伴们回城后一个个继续深造读大学或走上自己理想的工作岗位,正当你的母亲准备把知识青年回城迎庆时,你发现你的双腿坏了,不听使唤了。顿时,你生命的支柱轰然倒塌,你的人生从此失去光泽,黑暗布满天空。

然而,一切仿佛天注定,仁慈的上帝在给你关闭一扇门的同时也为你打开了另一扇门。后来的某一天,你不经意间走进了这一座废园,名为地坛。

地坛,废园,让你开始了人生漫长而又短暂的拷问和思索。

你说,在你觉得生不如死的时刻,废园让你弄明白了:一个人,出生了,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关于死,我在多年前我很年轻的时候就曾多次想过,有时候忧郁的弦崩得太紧,我就想,也许一闭眼就什么都过去了。可真的什么都过去了么?那时我不曾想到更多,只深深觉得当时为某件事而苦痛。年轻,常常会犯一些幼稚的错误。那时我没遇见你的文字,便也无从得到生命的启迪。

便是现在,我与你的文字面面相坐,我也不敢自称全部心领神会。但所不同的,按照光阴的计算,我至今生活在世间的日子差不多有你写此书时候的岁龄。这多少让我得到一些安慰,我是可以慢慢地靠近你,跟随你到你的废园,去它的老树下或荒草边或颓墙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开耳边的嘈杂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

于是,当园墙在金晃晃的空气中斜切下一溜阴凉,我跟随你的轮椅开进去,把椅背放倒,或看或想,我们看见了蜂蝶如一朵花稳稳当当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地捋着触须,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然后转身而去;露水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甩开万丈光芒……满园草木竞相生长,园子荒芜但不衰败。

寂寞深似海,寂寞亦可推。于是,你决定活下来试一试。可是,怎么活呢?

后来,废园里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一次次感动了你。他们是相互搀扶日日月月守时漫步废园的老夫妻,是天天坚持练唱的年轻小伙子,是持之以恒不怕失败的长跑运动员,是可爱可怜的聋哑妹妹……而所有的人当中,最最让她隐痛的是你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

你的母亲疼爱你而又理解你,让你天天跑地坛,然后也让自己天天守候地坛。可那时,你从不知道,你给你母亲出了一个怎样的难题。

园子很大,大到你在园子中待得太久,你母亲就来一圈圈地找你,却始终不能找到。有几次,她来找你,又不想让你发觉,只要看见你好好地在这园子里,她就悄悄地转身回去。你却也只是看着你母亲的背影一次次远去,并不叫唤。而有几次,你藏的深了,你母亲视力不好,端着眼睛像在寻找海上的一条船,她没看见你时你已经看见了他,待你看见她也看见你了你就不去看她,过了一会儿你再抬头看她就又看见她缓缓离去的背影。你单是无法知道有多少回她没有找到你而茫然四顾,急迫担心。那时的你,一个男孩子的倔强和羞涩,让一个母亲甘愿如此为你,我真怀疑你是否是你母亲的儿子。

一个母亲生了孩子,总是要为他们付出一生的心血。我坚信。

十月的风翻动起安详的落叶,那时你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你在那棵古树下读书,听到内心一个声音,你想用笔碰撞开一条希望的路,那是你母亲生前所希望看到的。于是,你从此自称“职业是生病,业余在写作”。让一颗躁动的心走向宁静,寻找救赎命运之路。

随后,你的一篇篇文章不断发表,你的一部部小说不断出名。世外的人们开始知道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世界里居住着一个奇特的人才——史铁生。自此,史铁生这个名字,像迟来的秋花,灿烂在文学的大地上,像石头一样印刻在人们心中。那时,如果你的母亲听到了,她会为你开心不已。可惜,你的母亲已经作古。子欲养而亲不待之痛,唯你自己深知。你唯有在那座废园中你车轮碾过的一个个痕印里找寻着你母亲的爱,并 将它们码成真挚的母爱。

“双腿瘫痪后,我的脾气变得暴怒无常。望着天上北归的雁阵,我会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得粉碎;听着李谷一甜美的歌声,我会猛地把手边的东西摔向四周的墙壁。母亲就悄悄地躲出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听着我的动静。”

“母亲喜欢花,可自从我的腿瘫痪后,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母亲见我狠狠地捶打自己的两条腿,喊着‘我可活着有什么劲!’母亲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忍住哭声说:‘咱娘儿俩在一块儿,好好儿活,好好儿活……’……”

多年之后,当我以一个阅读者的身份去学读这篇《秋天的怀念》时候,我的眼泪串串而下。一个母亲,就是伟大的。

你说这十五年中,废园的形体被不能理解的人肆意雕琢,但幸好有些东西谁也不能改变。比如祭坛石门中的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一刻,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譬如在园中最为落寞的时间,一群雨燕便出来高歌,把天地都叫喊得苍凉;譬如那些苍黑的古柏,你忧郁的时候它们镇静地站在那儿,你欣喜的时候它们依然镇静地站在那儿,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上又没有你的时候……

一遍遍地读着这些话,念着这些字,我近乎要哭了,为你哭,哭你的人生,哭你的境界;也哭我自己,哭自己与你迟到的相遇。

总是迟早要相遇的,在恰当的时候。恍惚中,我似乎听到你这样对我说。

念去去千里烟波,人生也许不该太多伤感,即便秋渐深,风景其实一直就在那条路的转弯处,不曾走远。那或许是一个人,是一处景,是一段情,更是一个念想,不管是过往,还是未来,亘古未变。

我这样低低吟着你心灵的梵音,手指摸过一行行你的智慧之语,我竟有些想望自己也是你那样的甚至是身体残疾的人。并且,我的理由幼稚得可笑,是否上帝在让一个人身体残疾的同时,也给了他思想的深刻,灵魂的高贵。 而你告诉给我,那时候的你,十分厌恶自己的身体,厌恶自己的来生,厌恶命运的不公,为什么这世间要有残疾和健康之分,为什么要有美丑之分,善恶之分……后来随着光阴流转,废园对话,你在长久长久的静默中明白了:假如这世间没有残疾,健全也许会因司空见怪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如果能够把疾病全数消灭,那么这份苦难又将由(比如说)相貌美丑去承担了。而所有的人都健康、漂亮、聪慧、高尚,结果怕是人间的剧目就要全部收场,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潭死水。

是的,你若一个我久违的朋友,在我耳边发出你真诚的箴言: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其实它已经行走在走向西方的路上;当鲜花绽放的时候,其实她已经开始做好凋零的准备……但不管怎样,太阳或鲜花,她们迎接美好的心情是相同的,她们并没有因为落日和凋零而崩溃,在这一天里,这一季里,她们是盛装出现,因为她们深知,来了,并不容易。

201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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