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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山村往事之二

2020-09-24抒情散文甘肃张奋武

山村往事之二大英雄小英雄生产队的“大英雄”是一头母牛,它下了个牛娃子,毛色和它一个样,因此,被称为“小英雄”。 少年我当时对“大英雄”一名根究过几个人,都说不上为什么叫成了“英雄”而不是别的,如“撇格子”、“萝卜格”、“白天门”、“花肚
山村往事之二

大英雄小英雄

生产队的“大英雄”是一头母牛,它下了个牛娃子,毛色和它一个样,因此,被称为“小英雄”。

少年我当时对“大英雄”一名根究过几个人,都说不上为什么叫成了“英雄”而不是别的,如“撇格子”、“萝卜格”、“白天门”、“花肚子”之类。我就以为它可能英勇善战,所以被号为“英雄”。但几经观察,很叫人失望,它不英勇。暑假的一天中午,天太热,牲口们出圈后先被赶在小河边的树荫下歇凉,东队和西队的牛搅在一起,“大英雄”和西队的一头母牛抵起仗来了。西队那头牛很不怎么样,我很希望看到“大英雄”的英雄风采。结果,不到三个来回,它就输了,还假装人没看见的样子,很那么若无其事的走了。可见它不够英雄。 山上有一种不大的麻花蛇,不时会吓人一跳。老牛倌说,牛不怕蛇,曾经有牛的祖先和蛇的祖先在山上相遇,互相打赌,一拼生死。牛的耳朵后面有七根特别的毛,如果蛇先数过那七根毛,牛就立时死掉,如果牛先数过蛇身上的麻点,那么蛇就立时死掉,并吃了它。我很为牛担心,怎么就那么傻,这种赌也敢打呀?这个游戏太危险了,对牛来说太不公平了。一二三四五六七,牛就输了性命了,这怎么敢玩?但老牛倌说牛总是能赢,说当蛇每每数到六时,牛就会摇一摇耳朵,蛇就得从头数,而牛的眼功是极好的,就算蛇左扭右扭,它也数不乱数,所以牛是最终的赢家,牛赢了,就会把蛇吃下去,老牛倌说,牛吃了蛇力气格外的大。

有一天下午,山坡上的黄毛刺丛中跑出一条小麻蛇,我们赶紧把“大英雄”撵过来想要让它和蛇赌一把,可“大英雄”一看见小麻蛇,几乎吓了一跳,往后一趔,跑了。我心里很是失望,这个“大英雄”,真不长脸!我们就把气使到蛇上,你一棍子我一棒,几下把蛇打死了。我很想验证老牛倌的故事,就对老牛倌说:“你说的牛把蛇数死了,牛会吃蛇,它怎么不数?”老牛倌说:“可能今后晌它不想数。”“那这会子蛇死了,你叫它把蛇吃了。”“大英雄”不和蛇数点赌命,老牛倌已经没面子了,这会经我这么一说,看上去他非要证明他的学说是正确的,他把死蛇用一根蒿子夹起来,夹到“大英雄”的嘴前,说:“吃蛇吃蛇!”“大英雄”嗅一嗅,看上去有吃的意思,他把死蛇再往前送一送,“大英雄”已经没有演故事的兴趣了,嫌他太无聊,掉头走了。老牛倌骂一声:“这狼吃的,给脸不要脸!你不吃叫‘小英雄’吃。”死蛇送到“小英雄”前,“小英雄”一抬头,吓得“哞儿”一声,扬起尾巴就跑了。我就奚落老牛倌:“你能的很讪?你的谎儿呢?”他显得很无辜:“这……唉,你娃娃家……娃娃家……赶牛去!”把蛇往山谷里一扔,躺在他的破毡衣上,一下午不说话。

庄稼人辨别牲口的岁数,有一套别样的方式。比如说这牛,看牙论岁,两岁叫“密牙”,三岁叫“边牙”,四岁叫“六牙”(“六”读如“陆地”之“陆”),五岁叫“满口”,再大又从大牙的纹理上辨别。这“小英雄”到“边牙”口上,算是初步成年了,要调教它了。春天下种前,农活略闲些,队长派几个小伙子去调“小英雄”。这几个人玄玄使使的找了两个牛鞭,找了两条草绳,从饲养院大车棚的角落里找来一个报废的老犁头,赶着“小英雄”到一块平地里收拾套犁头。套好了,一声喝叫,“小英雄”放蹄往前一扑,猛走一通。那调牛的两个人从两边用绳子扯住牛鼻圈,一个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扶犁把,另一个人在侧后拿鞭子吆喝斥打。放牲口的在大山坡上嘲笑他们:“喂,你们是训老虎的吗?天底下有这么训牛的吗?”训牛的人就反讽:“干东的不干西,劁猫儿的不骟猪!该干啥的干啥去!”

于是,五个壮汉一条牛,在春天的大地上疯狂的折腾起来,牛一个劲的抵着头左右乱突,根本不往他们虚拟的“犁沟”里走,几个人就又是拉又是扯又是打又是骂,弄得跌骨碌跄马爬,直接成了五个土蛋蛋了。牛呢,又气又疯,两个眼睛瞪的两个灯笼,嘴上挂着一嘴白沫子,呼嗤呼嗤大喘粗气,身上的汗都蒸得冒开气了。这时候,“大英雄”在山坡上一嘴草也不吃,定定地望着这一场莽撞无理的折腾。

实际上,“小英雄”可能根本不知道这几个人这么欺侮它是为了什么,它觉得于理不亏,所以不肯屈就。终于,几个气急败坏的汉子恼到极点了,一顿鞭子绳子齐上乱打,它大约实在是受不了了,无奈地“扑嗵”一下跪倒在了这几个人的面前。这时,“大英雄”把它的眼睛闭上了,闭了好一会,之后,仰头向天,“哞——”的叫一声,缓缓地转过身,步履沉重的往山凹里去了。


鱼汤
村前是磨沟,磨沟从上河坝起,到下树湾子止,大约有一公里左右。从最上的上磨到最下的下磨,一共是四座磨房,八盘水磨。磨沟沿上是高大的白杨树,两边都有,像两排威武的战士。

磨沟里的水四季不断,因为水足,除了磨沟沿上的树长得好,草也特别特别旺,夏天,长长的水草随着水流在磨沟两边的水面上飘动,间或有青蛙“卟嗵”一声从沟沿上的深草中跳入磨沟,水面上就荡起一个旋涡,旋涡旋转着顺水而下,越下越小,越转越小,随即就会消失。浓密的水草下面有很多的鱼儿,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只从大人那儿学来两种叫法,身体洁净泛明光的叫“金鱼”,身体有点暗黑的叫“狗鱼”。后来长了些知识,翻了些书本子,才知道“狗鱼”是叫对了,书上的解释是:狗鱼,北方高原的一种冷水鱼,有长须,牙齿锋利,色暗淡。但“金鱼”就叫错了,至于应该叫什么,我至今还不知道。有一年夏天,停了水要起磨沟里的淤泥,断水几日后,磨沟里大多地方没水了,只有一些低洼的地方,还汪着水,汪水中的那个鱼儿,嗬,拿盆子一下子可以舀出半盆子来,舀在盆子里纷纷乱跳,跳得水花四溅,盆子乱晃。至于磨房后面大木轮下面叫“磨塘子”的那个地方,鱼就多得随便你怎么抓,伸手就是几个,手心里捏一个,指头缝里还会夹一两个呢,啪啪的猛甩猛挣。

记得是一个下午,队长吆喝人们去挑磨沟,大家就都夹着铁锨往磨沟沿上走。干了没几下,年轻人就扔下活抓开鱼了。那时候生活十分困难,大家都肚子饿,有这么多鱼,首先就动了吃的心思。有人说做鱼吃。但北方的乡里人没有吃鱼习惯,根本就不会做鱼,谁也不知道鱼儿怎么吃。有一位老人说他小时候在城里喝过鱼汤,鱼汤好喝。年轻人们就说做鱼汤,就算鱼肉不会做,一个汤还不会滚?

三个年轻人便端了一盆子鱼到附近人家去做鱼汤。时间不是很大,鱼汤做来了,一个人端着一口大铁锅,一个人抱了一大摞子碗,一个人提着一把榆木勺子,后面跟着我们一干等鱼汤喝的小孩子,玄玄势势的来到了磨沟沿上。人们一下子扔下手中的活,围上去,都要争着喝鱼汤。人多碗不够,舀一大碗,你一口,他一口,几个人围着一个碗喝鱼汤。才喝了没几口,有人的嗓子卡住了,捏住喉咙咔咔咔咳。像是传染,一时,一磨沟沿喝了鱼汤的人都捏住喉咙咔咔咔咳起来,一个个脸憋得通红,大张着嘴仰头向天咔咔乱咳。有人咳通了,大叫,“怎么有刺啊?”接着好多人应和:“真的有刺啊?”那个喝过鱼汤的老人就笑得上不来气了,说:“鱼怎么会没刺?那是鱼的肋巴骨啊!”年轻人这才明白了。有的人喉咙里的鱼刺咳下去了,再不敢喝了,望着鱼汤像毒药一样,有的人的没有咳下去,大张着嘴,照着太阳啊啊啊叫着叫人取刺。那些还没有喝到鱼汤的女人们就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下来了,一边一边的拿脖子上的头巾擦眼睛。

从此,喝鱼汤成了村上的笑话,传了二十几年,每每吃鱼的时候,总会有人讲起这个集体搞笑的往事。

[ 本帖最后由 甘肃张奋武 于 2012-12-7 16:36 编辑 ] 山村, 生产队, 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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