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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黄河故道边的行走

2020-09-24抒情散文翠微

(一)黄河故道,曾经留下过黄河的呼吸、呼啸、呼唤。后来黄河改道,黄河里浪花的低回、昂扬、喘息、流响就变成了风干的历史。我从这里走过,捡拾起几片风干的浪花。捡拾起曾经的黄河水鲜腥的味道。河滩上,种植着大片的白杨林,用来防风固沙,保护村庄和土
(一)

黄河故道,曾经留下过黄河的呼吸、呼啸、呼唤。后来黄河改道,黄河里浪花的低回、昂扬、喘息、流响就变成了风干的历史。 我从这里走过,捡拾起几片风干的浪花。捡拾起曾经的黄河水鲜腥的味道。 河滩上,种植着大片的白杨林,用来防风固沙,保护村庄和土地。碗口粗的白杨林带里,每一棵树都挺拔向上,横着、竖着、斜着都成排成行。浓密的白杨叶子差不多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了,只有零星的天光从叶缝里透出来。在这个盛夏,在白杨林里呆着,比在外边明显的凉快。这是一顶天然的绿色大帐篷,让我灵透和婉约。 它一下子让我因夏天而燥热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有一大片中间渐渐凹下去的地势,就是从前的河床,黄河像是一个行走的人,从这条路拐到了另一条路。河床上布满了脚印。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时光的,有历史的,有鸟群的,有鱼类的。如今,我的脚印是踩在当初谁的脚窝里? “没到过新疆,不知道天有多大。”在新疆走出数十里,还只是天和地,只是稀疏的红柳和干燥的沙漠,看不到人间烟火。在这里也可以说:“没到过东阿的黄河故道,不知道白杨林的根深叶密。”在这一片黄河故道上,走了数十里,也还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白杨林。它们幽密、深静,布下浓荫和凉爽。高高耸立着的每一棵树,都让我不由自主地仰视和敬畏。它们像长者、像智者,在这里打坐、休养生息,听风声、看云影。这片白杨,汲天地之精华,韵世间之灵气,不动声色。这里的空气应该是含氧量极高的吧,带有微微的甜味。我忍不住大口地呼吸。 我和同来的朋友有说有笑,有问有答:“这里离天堂还有多远?”
“嗯,大概已经没有多少距离了。”
“这里大概就是天堂的入口吧。” 枝头是深绿的,而地面是浅绿的,地上半尺高的小草,密密麻麻,铺成柔软的地毯。大约是没多少阳光的缘故,小草看起来柔弱、纤细。它们在低处,偎依着白杨,顶着露珠唱歌,那叶片上纯净的没有一丝土痕。浅绿的小草在摇曳,浅灰的树干在挺立,深绿的树冠摇响叶子的风铃,这是一幅大自然画好的国画;能数得清一棵棵树,一株株草,一粒粒露珠,这是工笔;有着隐隐的鸟鸣从空中滴下来,有着缕缕的清凉从林子深处袅绕而过,有若有若无的虫鸣声在草丛里爬将,这是写意。 朋友说,下次咱们带来吊床,在两棵树之间一系,就能在这里午休,做一个天然无杂质的梦。还有的说:不用带,干脆就往地上一躺,一定能很快入睡。贴着大地,贴着草木清香,听大地深处那种极远又极近的声音传入耳膜,震荡心弦。会有童年久违的气息和姿势自动找上门来。 那边有一只白蝴蝶翩翩地飞舞,它在草尖上停了一会儿,又绕着曲线飞到了另一朵花心。它擦过了我的衣袖,似乎是把我袖口的花朵认作了风中的摇曳。 草地上,偶尔的一些小花,都像是一个个黄色或白色的眼神,带着惊喜,我们彼此相遇并相望。地面上的青草,草丛里的昆虫,高处的白杨,枝头展翅的鸟雀,自然的生态的乐园,动物和植物相互依附,和平相处,但愿我们的到来,不会惊扰了它们,不会打扰了它们正常的生活和秩序,它们还是在各自的天地里自由散漫地徜徉。 (二) 前边的林带里有老乡散养着土鸡,黑的、白的、麻的、花的。它们在林间挺着肥嘟嘟却矫健的身子怡然自得、闲庭信步。在草地上找虫子吃,或者和一株小草聊天,和一片泥土亲昵。那边,有一只大公鸡出现了,它挺着将军似的肚子,高昂着头,浑身的羽毛乌黑发亮,高高翘起的尾巴走一下,就抖一下,它的鸡冠子火红,小眼睛溜圆、贼亮。它像个王一般,巡视着它的领土和子民。我不由想起侯马的诗歌《那只公鸡》: 到今天我还能想起你
高傲勇敢从容浴着血
踩着贵族的步伐
……
打麦场是你的天下
整个村庄是你的天下
你君临的范围
是像梦一样隔绝的另一个区域
……
荣誉涨红了鸡冠耸起
漫不经心地引吭高歌
…… “喔喔喔——”它突然叫了起来!它弓着腰,先低头又昂头,那叫声把我们几个都镇住了,我们蹬着眼睛盯着它看,想等着它再来一段嘹亮的军歌。可是它却没有再开口,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只是雄纠纠气昂昂地兀自走开了。哦,那久违了的公鸡打鸣的声音,一下子闪电一般,切开了我有关童年的记忆,让我一瞬间重新温习了一下和爷爷奶奶一起居住时的无暇、天真的年少时刻。 在林间,有几个随意斜扣着的竹篓,一只母鸡正在里面卧着,我知道它是在下蛋。我看了它一眼,它也正在看我,我们都是相互打量了对方一下,旋即就把目光移开了。我看见母鸡的脸红了,它正在认真完成一次做母亲的使命,它的眼里及鸡冠上正有一种隐隐的羞涩。而我像是偷窥了一个别人的,我不该知道的秘密,让我匆忙逃离。 我想起了幼时,放假回家,听着母鸡下蛋以后幸福的“咯哒哒——”声,我去鸡窝里捡拾温热的鸡蛋。似乎到现在,我手心里还有着那些温热,那是童年时光快乐的温热,是亲情之间不可磨灭的温热。 (三) 黄河故道旁边的村庄里,大多数的房子都宽敞、明亮,偶尔也看见有一些土墙的老屋。 看得出来,老屋因久无人住,而塌陷了、荒芜了。有的已经没有了屋顶,有的只剩下半截土墙,杂草丛生。虽然没有人居住,但它并不是空着的。现在,它已变成绿草,昆虫和小动物或者鸟雀的乐园。 我看见那里面的草,密密麻麻,有的都高过了窗棂。窗棂上结满了蛛网,有红色的蜘蛛在爬,草丛里传来不知名的虫鸣声。这里有历史的痕迹,有时间车轮碾过的倒影,让一些过来人追忆童年、青春,让一些少年、孩子,了解村庄的变迁和过去。 我知道,房屋的主人和大多数乡村人一样,是去外出打工了。他们丢下沧桑的老家,去了繁华耀眼的都市。去那里,寻找或实现自己的,一些曾经的梦想。 房屋背阴的地方,坐着三五个聊天的老农,灰白的衣衫,花白的胡子。他们手里的拐杖偶尔挥动一下,搅拌着时光的河流。他们残缺的牙齿,缓慢地咀嚼着家乡的方言。“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他们的脸上荡漾的满是慈祥与和蔼。 在路边,某个庭院的门口,会看见亭亭玉立的一大片,开着红色或白色花朵的蜀葵,开得那么耀眼和灿烂。像一群大胆、靓丽、青春逼人的姑娘,嘻嘻哈哈笑闹着穿过街道。而在敞着大门的庭院里,有一树明亮、耀眼的枣花张扬着。我们走过,枣花的香气弥漫开来,清幽而芬芳。 哦,这一处是谁的家?在屋前的空地上,种着一大片葱花!大葱的茎子,直挺挺地昂着,开着核桃样的大白花,像一个个小圆帽,一派喜气洋洋。有一只小鸡仔从葱棵的缝隙里钻出来,又钻进去,那里有它需要的松软的泥土和阴凉。 (四) 村庄右边的另一片树林里,地上有很多残存的陶片。当地的朋友讲,这是当年秦砖汉瓦的遗迹。的确,草地上散落着很多深灰、浅灰的残檐断瓦。在一个地势较洼的凹地,陶片更多,像是集体打碎或者是后来收集到这个地方的,它们可能是檐瓦,可能是陶罐,可能是盛水的器皿,也有可能只是用来观赏和陶冶情操的艺术品。它们来自哪个朝代?是曹植的?抑或是仓颉的?我忽然想,若是把这些陶片都捡拾起来,再逐一对比,拼装,粘合,是不是能把它们复原?也许那样做,真能粘合出几件比较完整的陶器,但陶器里面的故事也能复原吗?能定格吗? 我捡起一块半圆形的,这像是一个罐子上的耳朵,它坏掉的时间虽然很长了,但粘着的,却是新鲜的湿润的泥土。在它的另一面,长满了霉斑,像是老去的历史。我望着它,似乎它的耳蜗里,还残存着当年车辚辚马萧萧的声响。也许它曾被无数的先人抚摸过、使用过,现在它在我的手里,又让我触摸到了历史的体温和心跳。 我捡的另一个陶片更为稀奇,陶片上长出了一株小草,在风中轻轻摇晃,这是发芽的历史在倾听时代进展的潮声吗? 我脚下似乎传来战马的嘶鸣,以及战车滚滚……我们同来的几个都低着头,在林间捡拾着,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历史的形状、颜色和姿势,寻找历史的遗迹。从枝叶间投射下来的光线是一缕一缕的,如同一把把阳光的琴弦。我们在林子里行走,像奏起美妙的音乐!这里稠密蓬勃的蝉鸣,也仿佛充满了沧桑的、厚重的古典味道。 “真漂亮!”“好美啊!”“哪儿捡的?”忽然西边传来一阵啧啧赞叹声。原来是同来的老李捡了一块金黄色的石头,有鸡蛋大,看起来温润,柔和,透明。老王好像很在行地说:“这像一块金丝玉,可以做成首饰的。老李好福气啊!”大伙也都七嘴八舌地祝贺着老李:“是金子总会发光。看看被你捡着了吧。”“东阿的土地上,是藏着宝贝的,大伙都睁大眼哈。” 经过一个上午,我们从阳光当头的晴空来进荫翳蔽日的密林,我像是进行了一场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来的地方,是热闹、喧嚣、嘈杂的都市,高楼林立,人声鼎沸,车辆如过江之鲫。而这里安静、清爽,满眼满目都是绿荫、是摇曳,是由浅及深各个层次的绿,是乡间的从容和历史遗迹的厚重。这片林带像是一块天然的璞玉,等着我抚摸它的清凉和纯粹,感受它的柔软与质朴。 临走了我还是意犹未尽,我想把这里天然的,原始的绿带走一些,我把它拍下来,但拍在了我的脑海里,回去以后,我会还原成记忆里的真实,置在我的书房,悬挂在我梦的四周,以至于让我一抬眼就能撞见。 [ 本帖最后由 翠微 于 2013-8-20 18: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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