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在你的生日忆起那片红叶

　　　　　　　　　　　　在你的生日忆起那片红叶 太阳神 　　白天工作，晚上看书到午夜，就这样一个忙碌的星期过去了。今早睡懒觉了，一阵电话铃把我从迷糊中扯到了这个世界。 　　是朋的电话。她很关心地问了问我的近况。我很钦佩她这么早就已经坐在公司的办公室了。我们聊了很久，都是我一一向她汇报我的情况。 　　放下电话，我突然想起，今天好像是她的生日。这是她出嫁前来乡下看我们几个同学时我问过她的，当时曾暗暗想要一生记住。不想十年后今日才及时给她祝福生日。我告诉室友，可惜我不能给她送蛋糕去了。室友说，飞过去或是坐火车去啊。我倒是很想去，但只能暗自让眼角的泪滚落下来。我只能给她发了短信，祝福她，感激她说，只有她对我最好。想起当日同学的时光，真是千头万绪。但那一片红叶二十年来一直在我的记忆深处，像一盏鼓舞我奋发的灯。 　　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下午，我从郊区踏青回来，抱了一把山桃花蕾，打算插在宿舍里养一段时间。刚走到教室门口，迎面遇上朋，她奔过来，说声给我吧，就拿去了。从此，男同学们常常损我。以致于到了后来，女生也在议论。朋忍无可忍，当众说：我就要和他好，一辈子好下去！朋把这话学给我听，我非常感动。男女生难道除了恋情，就不能有纯真的友情么？从那时起，我们默默地实践着这样一句简单的承诺。 　　那时，我的宿舍常常挂着美人头。朋就给了一张山水画，说，山水画清爽，美人头俗气。从此，我再也不挂美人头了。也许这是我过早结束“追星”的俗气趣味的原因吧。这副画，就是她回敬我给她的花，我想。 　　朋是全校最苗条的，于是，无数的男生都在野心勃勃。但朋对谁都显得不屑一顾。班上男生都说朋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石女，不懂风情。但我和朋在一起，没有把她当作女生，在灵魂深处，她是和男生一样的朋友，是一个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的朋友。我后来经常后悔自己当时的无知，总是直言不讳她的“不是”，常常给她泼冷水，也不管她喜欢不喜欢。但我信任朋，也获得她的信任。我们在用真诚来交流。 　　那日我们听说文学编辑部约请小说家、诗人来工人俱乐部演讲创作。我和朋等朋友去了。早晨，朋有自行车，我则没有。朋就让我坐着后面，带我去。我坐在后面很感到窘迫，因为按理应该由男生带女生的。但朋说我骑车没她老练。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坐在车上，一路不自在。 　　天上飘着点点雪花，朋吃力地驮着我，用力蹬车，雪花蒙上眼睛，我都感到很难受，而我还坐在她身后，由她挡住了迎面的寒风和雪花。那一刻，我很不过意，居然一个男生要让女生为自己挡在前面。谁知这一挡，还真是应了某中预兆。我这一生，几乎很大的人生决断，都得请她帮忙出主意，作最后的决定。总之，虽然心里有了决定，但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总是好像心里没底似的。 　　我们到了工人俱乐部，讲座还没开始。院子里有几颗枫树，树叶已经血红血红。朋挑了几片最精致的红叶，夹在书里，把一片最大最红，没有一点黑斑的红叶送给了我。 　　我放假回到家里，跑遍了山山岭岭，没有找到比那片红叶更纯的，最后只很遗憾地寄出了无法与那片媲美的红叶。从此，红叶就成为我最喜爱的叶子了。绿叶，有一种清爽的肥硕，而红叶则有一种醉人的健美。 　　朋劝过我和玉谈。于是我就和玉谈，但谈来谈去，没有结果。后来和玉也不想作朋友了。其实，真正谈过恋爱了，没有谈成，反而连朋友也没得作了。后来偶然遇到玉的同事，问起她的情况，同事说得不太好，只是为她担心了一阵子。 　　但朋是最好的朋友。朋的学业是非常优秀的，我当时认为，班上只有朋可以当优秀毕业生。评优秀毕业生的时候，评到了我，我就去给王老师说，那称号给我是没有用。给朋，则有很大用处，毕业分配可以照顾的。但是王老师说不行的，名额只有一个。后来才明白，我当时的想法很笨。王老师第二天就找我谈话，有人说你和朋在谈恋爱，这是违犯校纪的。我惊得睁大眼睛，很是气愤。我们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多些，但谈的全是学习的事。她只是偶尔建议我找玉谈的。仅此而己。 　　实习的时候，我突然病了。朋和几个同学急着哭了。实习带队王老师一向反感她爱清洁，就训了她一句：人还没死，哭的什么劲？还不让她来看我。但她还是来了。那几日，她天天陪我。我们在一起翻译Emily Edison的诗，我坚持要依照原诗的韵味，用汉语的韵律，于是我们争执起来，但我们还是达成一致意见了。我的病很快好了起来。王老师提醒我和她来往，要“注意影响”。我很是恼怒。我们除了谈诗，什么也没说，我们影响谁了？ 　　毕业了，天各一方。朋仍然实践着她的话，写信来，希望能聚一聚。于是我们就常常聚一聚。工作中我们都有着太多的累，大家在一起谈谈感触，自然是十分亲切的。 　　我结婚之后，才给朋说。朋就照例寄来了贺礼。程校长见了，就说：你们真是刎颈之交。我说，言重了。我和朋不是恋人，也不是一般的同学。就是这种关系。后来，朋告诉我，我的同桌龙来看过她，说起我，龙说，当初如果你们能分配到一起，你和他的关系也许是另一样了。我看着朋，无言以对，我很明白，我们从开头是好朋友，到最后还会是好朋友，无论发生什么事，还是好朋友，就是这种关系，不会有另一种关系。同桌还没有朋理解我！ 　　朋出嫁了。她常说，他最大的优点，就是非常大度。她当他面谈的话题，绝大部分是我。但他一点也不生气，也没有介蒂。所以她说，他不是平常的人。我笑笑。她也笑笑。她理解我，不须我说出来。只有不平常的人才找不平常的人么。但我们都是平平常常的。在茫茫人海里，我们连沙粒都不如。但我们能成功地保持着同学的情谊。这就很够了。 　　枫叶也许就有一种超越时空的灵气，让我们在不同的时空同时想起为对方祝福。那次我们一起参加考试，我提前交卷，还有三十分钟，就来到她的考场等她。她出来说，她突然感到心里一阵不安，知道我在楼下等我了，仿佛有第六感官。她这句不经意的话，却如同那片不经意的红叶，一起烙进我的记忆。 　　朋作了老总。我还是普通教师，这是三年中我和朋没有联系时候的最大变化。我跑到南方，一直没和她联系。有一日突然接到电话，开始已经想不起来是她了。直到她自报我是朋，我才非常窘迫地说，啊啊，真是忙糊涂了。朋叫我猜她是在哪儿找到我的电话的。我猜不出。她说，她找了每一个同学，找了每一个老乡，最后才找到我弟弟的电话，通过我弟弟才找到我的电话。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说，以为她去了美国，联系不上呢。她说没有去啊。其实我想，时间长了，再好的丈夫也有可能出现不理解的时候。但我还是小看了她。我很觉渐愧。 　　在南京读硕士的时候，突然那天要去她那座城市。没想到，她住院了！我只好到病房里看她。给她的花很多。而我带的一束花却显得小而且不那么华贵。她很理解我的感受，特意要我把这束花摆到最好的位置。她说，这次手术，我想也许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你却来了。该不会给我送终吧？我说，别瞎说。这是老天保佑，你一定没事的。等她的他来签了字，我和他一起把她送进手术室。然后在门外和他聊天儿。他自然很担心的。手术签字仪式往往意味着这样一种意义：我同意医生做手术，万一出现意外，我不怪罪医生。他自然很紧张的。我其实也为她担心。我们聊了很久，手术结束了。她很祥和的样子。我就放心的回南京了。回来的路上，我常想，难道真的是那片红叶，如影随行地把我千里迢迢地拉到她的身边，就只是看守她那么一段手术时间？ 　　忙起来的时候，顾不上和她联系。但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心里话，忧伤，高兴，出了什么大事，一时没了主张，和她打打电话，或是发发短信，了解大家都很好，都很平安，这就好了。 　　年前，朋来电话，问我回老家不。我说回，你回不？看看啦。 　　腊月二十九，朋来电话，是在她娘家的。她初四就要走，希望我们能见面。我很想去，怎奈路上车不通，没能见到，又一次遗憾。二十年的同学啊。几多风风雨，同学们已经天南地北了，班上我和朋是唯一保持联系的。 　　我们没有出奇的故事，只有一种时间证明的友情。这种友情的保持，完全是一种心灵的沟通。所以说，我们在心灵历程中共同走过人生的沟沟坎坎。我很想说，感谢你，同学二十年来，给了我无数的精神上甚至物质上的鼓劲和帮助。 　　她电话中说，她妹妹见我年节没能去看她们，很生气，就说，他不来看你，下次你不要再和他作朋友了。我只能道歉。但我理解她。她妹妹可以生这样的气，但她是不会的。同学二十年，是一个不间断的男生和女生的沟通过程。活到老，学到老。同学不仅是那几年的友谊，同学是一个不断学习的心路历程。 　　那日和圆月弯刀贤弟一起去灵隐寺，却见绿幽幽的树上几片红叶，我跳起来，摘了几片，送给了随去的新朋，但给自己留了一片最大的。可是回来放到抽屉里，几天之后居然一点也不红了。我就想，她送的那一片红叶是再也没有与之媲美的了。 　　今天，在她的生日，我很想回赠她那一样的纯那一样的红那一样的醇的红叶，怎奈世间已经无法再找到了，除了写下这篇文字，还能有什么呢？ 　　于是，遗憾的泪珠总是在眼角流连忘返。